秦子律参加了一次边境任务。
他表示，这绝对是他经历过的最惊险的一次行动。
因为他要和他追杀的敌人一起合作，才能突出重围。
而且这个敌友同样是一个被组织利用的可怜人。
因此，他们早期是真的被各种问题疯狂试探，最终才认清事实，选择一起合作。
可以说是死里逃生，思想非常相近的世另我了。
……
废弃大楼空旷得落针可闻。连走在路上轻轻一碾细碎的工业废渣都会发出一圈一圈如涟漪一般的水面回响。
让人身处其中，不清楚暗处是否会放出冷箭。
这样的静谧实在是太糟糕了。
可是身手就是在这样的可怖的寂静中锻炼出来的。
秦子律也已经经历过无数次了。
就是这样寂静的不声不响，给人的致命一击最让人窒息。
可是他又不能不打起精神。
因为这样最可怕的沉默，向来是他遇到过的所有事情中最大的天敌。
秦子律几乎是见过所有的病菌了，被改造过的身体清楚地知道哪种情况最危险。
这样通过自然和人为的筛选，让他锻炼出了和野兽一般敏锐的直觉。
让人不得不防。
因为，这样紧张的气氛，让他直觉对方是个非常厉害的狠角色。
是不容小觑的那种。
他现在身上有点微微出汗，只是身体用来保护自己的防御机制。
让他越来越害怕情况远比他想象得糟糕。
可是，如果被动得太久，他的气味迟早会暴露。
有点难办啊。
……
这边，蛰伏在暗处的那个敌人，也是在暗自观察这个对手。
见着对方迟迟没有下手，他也是非常奇怪。
毕竟像他这样的亡命之徒，他向来是不太相信会有人来追杀他了的。
毕竟，花费的时间成本太大了，他都差不多已经犯了半部刑法，他也是逃出组织以后才发现自己做的事令人发指。
只是，一不小心卖了出去，被人发现了足迹，然后就各种散播小道消息，说他是人贩子，说他是小偷。
用点小偷小摸，小坏小错来派人来追杀他。
他自己都觉得烦了。
觉得组织是真幼稚。
那些凡人也是真幼稚。
怎么都抓不到，不会往深了想，想他是一个十恶不作，杀过人，沾过血的坏人。
而是一看到和他相似的，好这个就是嫌疑犯。
这么容易吗？
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种东西叫做易容。
不是面貌上的，而是气质上的。他稍微装扮成不一样的人格，那些人就放过他了。
真的是幼稚。
让他很烦。
现在看见这个小心翼翼，一点都不敢靠近的人。
他突然间有种找到了知己的感觉。
因为，好多年没有遇见和自己特别相似的人了。
他直觉，这个人一定很懂他。
所以，正在默默地观察。
……
只是，组织或许是最不喜欢脱离自己掌控的人逃出生天的。
因此，分别给了对方一点动静，把两个人都炸鲜活了起来。
只见一次不小的枪响起来后，把双方都吓清醒了。
也让对方见了面。
只是很默契的是，两个人举起枪以后，打出的痕迹，竟然都神奇地偏离了。
或许不是偏离，而是对方非常清楚自己的出手套路。
白鸦和秦子律会面，均以没有打中对方而告终。
然后他们脸上出现的困惑神情，大概就是反派和家国的一次交锋。
作为天职人员和公职人员的一次难得对决。
只是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组织像是杀疯了，非要把秦子律炸得向白鸦身边走近。
连白鸦也是，本来是处于暗处，也只能向死而生，弃暗投明和秦子律一起合作。
因为组织这个套路他可太熟悉了，就是要耗尽他的体力，又再次激发潜能让他出逃的意思。
大概就是不顺着他们的意，以后还会继续追杀他。
因为在这片干净的土地上，没有他这样手染鲜血的人一点生存之路。
他们在逼他承认自己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不会有人接受他的。
所以他最好把自己耗死，不要再透露一点和自己的出身有关的任何事。
否则就是这个下场。
本来……白鸦是可以很快地溜掉的。
但是，现在多了秦子律这个累赘，他们不管在不在一起，都遭到了最强的火力压制，简直就是不给人留一条活路的那种。
他也就只能赌，赌对方也很需要他，舍不得伤害他。
用杀手的唯一的一点点良知，赌对方是个要和他一起创造未来的人。
只是真的烦！
该死的组织下达的恐吓没完没了！
他就逃不开是不是！？
秦子律明显感觉到了对方的情绪起伏。
也是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维持住自己情绪的都是个狠人。
而且他也快招架不住了。
哪有这么强的打压和追求？简直比他训练过的任何场景都要苛刻。
难怪，上面来人说，这是最严苛的一次任务，如果实在是完不成，不要让自己再去追寻真相了。
可以保全自己，及时地退回来。
当然这是委婉的说法，其实这次，他连自己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去。
耳边都是子弹和炸弹碎片的声音，随时地充斥耳膜，让他不得安生。
这次真的是下了血本……也不知道对面这个兄弟是犯了多大的事，对方要放这么大的火力把他搞死！
只能说越是厉害的人，一旦被人发现，并不是保护，而是会花费一切势力去搞死。
毕竟嫉妒过了头，就是不顺着自己意，那么别人全部都是坏的。
秦子律在处理案件的时候已经见过很多了。
因此，对于要搞死这个兄弟的仇家那么大的火气也是多少能够猜到的。
……
没办法了，他们聚到了一起。
又是赌，赌对方能不能变成同伴，不然，手中的枪都可以把对方搞死。
他们像是第一次见一样，上下打量着对方。看看究竟有没有可以相信的可能。
但是目前体力也已经消耗了很多了，就算大家都摸着枪，也不明白究竟什么时候会擦枪走火，一不小心把对方的小命都交代在这里。
只能说，如果一开始就成为敌人，这个结果实在是太可怕了。
他们必须要找个理由共存才行。
显然仇家不会给他们太多喘息的机会。
已经瞄准了他们的位置，两个兄弟又滚到了更远的地方，才能保证不被弹片炸伤。
没办法了，秦子律暂时还不想把命交代在这里，所以他只能先开口了。
就像那个欢迎他来到这个世界的哥哥一样，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给了他干净的身份。
所以，他也要释放出更大的善意才行。
“信我一次，这一次，我可以带你逃开这里。”
“要不要试？”
秦子律笃定的声音，在爆炸的间隙响起，让白鸦清楚地听见了。
因此，白鸦第一次产生了动摇。
只是高手对话，显然都是只在几个呼吸的。
还没得到回答，他们就又得开始逃命。
像是刻在dna里的出逃记忆。
他们本能地开始趋利避害，因为生命需要呼吸才能继续书写。
显然，他们得保全自己的生命体征。
最后，终于到了白鸦觉得可以回答的时候，他生平第一次交付了信任。
对只才见过了一面的爆发出巨大的信任：“信！”
“好，这一次，我们一起走出去。”
秦子律很欣慰对面的转变。
不过实在也是没办法，作为第三方的势力实在是太强了，强到他只能打破规则，学会和不同的力量合作，才能把真相和任务带回来。
秦子律也是没办法。
只是，他不能表现出任何的怯懦，让这个愿意无条件信任他的人，有一丁点的不安。
再借由这一点不安生出绝无可能的绝望。
谁都是一样，都是拿着命来活着，拿着命来赌。
只是有些人的一次又一次，是用无数次的和生死的交锋换来的。
对他来说，生死真的已经不可怕了。
他们害怕的反而是爱了。
“崩——”
又一颗子弹朝他们射过来。简直是没有任何可以思考的时间。
所以秦子律只能打个手势，让他先贴着墙根走，他会在一旁寻找时机带他突围。
白鸦会意到了。
于是，小心翼翼，但是身手敏捷地过去了。
让秦子律也迅速地学会了躲避障碍物还有改变策论。
有些人可能就是这样的吧，只有了解过才会发现这是一个挖也挖不完的惊喜。
终于，他们快要来到这座废弃工厂的边缘了，只要挺到来接应秦子律的人，他们就都安全了。
只是，一瞬间，白鸦像是着了魔一样，没有任何得到反应，还是被秦子律拉了一把，才避免了受伤。
现在，他们终于到了一处视野还算开阔，但是有攻有守的地盘了。
只要熬过去，就是新生。
这会儿，秦子律终于有时间停下来，慢慢地打量这个人了。
但是，他脱口而出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刚刚那么危险，却不想着躲开，你在想什么呢？”
秦子律有点气急败坏。
毕竟已经是过命的交情了，所以他多少有点暴露本性。
对自己兄弟是什么样，那么他现在就是什么样。
只是，秦子律也没有想到，这个人有什么说什么，而且说的问题，连秦子律都有一瞬间的愣神。
“我只是在想，如果我一直抱着偏见地对于那些贩毒的、出卖自己的、还有走私鸦片的抱有很大的恶意。而且还不选择原谅他们，去和他们做朋友的话，以后还有没有机会了？”
秦子律噎了一下。
有一瞬间的失神。
仿佛也想到了什么很深刻的问题。
但是白鸦显然没有给他更多的反应时间。因为要选择弃暗投明，本身就是要打碎了自己的认知再次重组的。
有些人会歇斯底里，有些人会十分平静。
但不管怎样，都要实现从特殊到一般的跨越。
这是白鸦要走过的路，只有完成了这个重要的一环，他才能实现和别人的连接，不然，他没有办法和别人亲密起来。
这在这个社会里，是会被人排挤的存在。
是会活不下去的。
白鸦：“我没在想，如果我要获取别人的时间，那就不能再在意那些虚的了。而是坦诚一点。”
“并且学会负责。那么这样，我才会有朋友的，对吧？”
白鸦看向秦子律，秦子律也只是给他一个微笑。
因为这种事，这种福至心灵的感悟，不是谁都能接受的。
他的这一番言论，或许并不能打动别人，只有对特定的人才有效果。
普通人是根本读不懂的。
见秦子律没有说话，但是他没有恶意。
白鸦突然就很想讲讲自己的经历。从前他觉得这种是用来浪费时间，给无聊的和别人博取同情的手段。
但是，获取，他变得干净无害，也不是一件坏事。
“其实，我是一个杀手。”
“但是，组织里激发我们潜能的方法就是让所有的伤口自己愈合，除非是真的挺不过去了，才给一点点药。”
“就是要让我们记住一点点疼，然后爆发出巨大的潜能，迅速地逃离现场。”
“所以我总能抽身。”
白鸦有一瞬间的释怀，他突然间觉得，没有人笑话自己，似乎也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
秦子律也是第一次正面回应别人，通常他对于情绪都是让对方消化完的。
但是作为新手，显然对方也需要一点鼓励。
秦子律：“我和你不一样，我从小到大，生的小病无数，每次都是医生和伙伴把我救回来的。”
“所以我信任他们，也保护他们。”
“因此，你或许可以尝试一下，以后受伤了让人来照顾，或许，你可以相信药物和陪伴也是一种不错的体验呢？”
秦子律的话让白鸦产生了憧憬。
真好，这一次，他做出了重要的决定。也得到了正确的肯定。
突然间，就觉得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可怕了。
露出了和孩子一般面对这个世界的笑容。
不过秦子律还是很好奇：“在极速飞驰过来的子弹向你打过来的时候，你究竟在想着什么呢？”
这个问题让白鸦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留下了长久的空拍。
可能叫他们都已经没有注意到，仇家压根就没有动静了，究竟是在酝酿更大的杀意，还是真正地放过他们了？
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不得不引人深思。长久以来，都是白鸦自己照顾自己，所以他在想怎么样才能报答，那些对自己特别好的人。
在不伤害只得前提下，在不伤害别人的前提下，保护自己又保护别人？
好像得对自己特别的自信才行？
好像又不对，信任好像是相互的相信。
如果他盲目地为别人好，这反而才是一种伤害了。
因为他只是用控制来达成目的。
在别人眼里看来，他仍旧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凶手。
……
白鸦开口了：“我在想，我这一生，究竟对不起了谁？”
“我还有没有机会，去偿还当初造下的孽？”
“毕竟我做过的错事，干过的坏事太多了，我也不知道有这么恶毒的一面了，究竟还有没有人可以接受我的补偿？”
这下，又把秦子律给问倒了。
就说了不要和情绪能量很低的人对话，因为他们自己本身素质也并没有那些从小生活在健康家庭关系中的人深。
只是一直在问一些很普通，又很愚蠢的问题。
钻个牛角尖，逼到角角落，自己又出不来。
当然会有人问，既然知道不好，那为什么还要去做呢？
只能说有些人天生出身不好，这不是他们能自己决定的事。
为着这个，有些人，有很多人，一出生就是和别人对立的。
有些人体会的温暖，是他们这辈子都求不来的宝贝。
甚至看见了都会刺伤。
那么秦子律呢？秦子律又在想什么呢？
白鸦：“对我最重要的，被我伤害最深的那个人，还会不会接受，我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白鸦迷茫了。
秦子律也迷茫了。
甚至他也在重复同样的问题。
白鸦：“如果再次见到，该说什么话呢？”
“该要如何应对，自己当初所犯下的罪行呢？”
“好像，别人也可以用忘记了，来抵挡曾经受过的一切伤害啊。”
秦子律：如果是黎音，她还会原谅他吗？
真的再见的话，他好像有很多要和她说的话。
也有很多当初没有实现的诺言。
秦子律发现自己总是在食言。
现在才真切地感受到对于黎音的伤害。
原来……伤害的代价和回溯，周期竟然会这么长的吗？
下次见到，秦子律一定会告诉黎音，当初他不是有意抛弃她的。
只是觉得，自己暂时还没有能力，回应不了她的喜欢。
并不是她自己本身有问题。
当时还太年轻，不懂得爱。也不懂得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