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不管嵇灵,兀自翻开第二本书看。
这第二本书却不是剑法了,陈旧的书页上的笔锋已经模糊,所幸字迹都很清晰。
这书的书角泛着毛边,虽然看书人很用心保管,但这时候的纸极易脆化,这书应该也是她阿爹新抄的,只不过时隔12年还是泛黄变薄了。
这书上写的都是姜家将带兵的事迹,末尾会专门精简出来其中的用兵之道。
除此之外,估计怕后人不懂,下面还用红字注解了详细的释义,其中甚至还对兵法做了延伸。
阿爹大抵是知道自己回不来的,专门给阿娘和她留下的。
原来阿爹是知道我的存在的,芳华心里一暖,头一次遗憾她从未见过她的父亲。
这本书太脆弱,芳华不敢多碰,她这几天重抄一本再看,这册书就好好保存当纪念吧。
轻轻合上书页,放在矮桌上,不再动它,转头拉过嵇灵一起看着剑法。
这家伙看书速度比她快,她只能隔着袖子按着嵇灵的胳膊,等她想明白这招的关键才能翻页。
看来这本书也要重抄一遍。
那兵法书要抄两遍。
想起每天上午的识字课,芳华觉得她的扫盲班上得差不多了。
明日就不去了,在家抄书好了。
“嵇灵,我明日不去和你一起上课了,我识得字了。”芳华提前通知嵇灵一声,免得这家伙又像今天一样,失魂落魄地来找她,好像她负了他一样。
还好她定力好,不然下午她叫他那一声,她可受不住。
嵇灵终于从书里抽神,皱眉想了想,“那我明天也不上课了,我找你。”
老夫子讲课真的很像念经,他觉得他每日也用不到太多字,有芳华在,她认得就行了。
等他真的能不忘记的时候,再记那些字吧,他觉得他其实早认识了,就是没记住而已。
芳华想了想,嵇灵如果不去上课,其实对他真的没什么影响,不过不上课还要来找她,真是个缠人精。
不过,老学究不知道没了嵇灵交的束修,还能不能接到新业务,可别穷得活不下去了。
唉!
不管了!
于是两人就这样私自决定了辍学。
傍晚,酒坊顾客正三三两两地来打酒时,终于等来了李家人,不过来的不是李大海,是李大海儿子李驱奴。
“姜阿婶,姜小妹,我阿爹运来了砖瓦,在后院门口等着呢!”
粗噶的嗓子引起刚送完客人的芳华和韵酿的注意,至于嵇灵,已经被芳华关到柜台里看书去了。
这书嵇灵能看,但别人就不能看了。
刚收完银的芳华还是第一次在有光的地方看李驱奴,黢黑黢黑的小子变成了黝黑黝黑的壮块头少年。
但配上粗噶的声音,这颜值是一点都没挽回回来。
十四岁的年纪正是变声的时候,没想到上午见面声音还清朗的少年音再见就变成了公鸭嗓。
芳华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一脸震惊地看着李驱奴的喉结,男生的嗓子这么可怕的吗?
那会不会有一天起床再见嵇灵,他清泉流淌般的嗓音就消失了。
芳华暗想,她得抓紧时间叫嵇灵多说话。
此刻的嵇灵同样被粗噶的声音喇到了耳朵,从书中抬起头来,向门口看去。
“好黑啊!”
芳华听见嵇灵的话,险些没憋住笑,她懂男孩子的自尊心,但是嵇灵可是实诚得很,有话就说。
这话好真诚啊!
门口的李驱奴同样感受到了这话语中的真诚,幸好这孩子心大,不在乎黑。
他本来自己请命来传话的,就是想多找机会看几眼姜家小妹,结果老天都觉得他配姜小妹,他一进来酒坊就瞅见了姜小妹,她还冲他勾嘴呢。
不过坐姜小妹旁边的小白脸长得真扎眼,一点也不像他们云中男人,勇猛精壮。
就像他这样,他已经开始变声了,阿爹说等他变好了,他就成真正的男人了。
到时候他就能和姜阿婶提亲了。
老天到底喜欢他,见了姜小妹,他立马就要长成男子汉了。
不像小白脸,看着太白净,和个女孩子一样的,听声音就是个毛孩子,还没开始长呢!
李驱奴瞅着芳华和个漂亮男孩窝在一起,虽然也没挨住,但是就是瞧那男孩哪哪儿都不顺眼。
嵇灵的心向来是灵的,他瞬时感觉到黑壮壮对他的敌意。
他向来不理会外人的,但是这个黑壮壮的存在他现在很不喜欢,他的眼睛抽了似的一直盯着芳华不挪眼。
芳华察觉到空气中的窒息感,装作十分自然地侧移一下身体,挡住李驱奴想扎嵇灵的目光,两人眼里的刀光剑影被芳华打断。
“辛苦驱奴哥了,我们先去后院吧!驱奴哥也一起从家穿过去就行!”
芳华出言化解紧张气氛,拉着嵇灵出了柜台,收拾关门。
酒坊门为了安全,虽是屋门,但专门找木匠定制的实木门,十分牢固,但是十分厚重,韵酿和芳华两人是一起能推动的,后来有嵇灵,他力气大,每日关门都是嵇灵做主力,芳华帮着插门栓就行。
芳华负责柜台杂物,嵇灵去推门。
李驱奴见姜家母女也是豪爽的,没有像那些书香门第人家讲究规矩,要求外男不得入内宅一步,他也不扭捏。
云中多儿郎,好多男人七老八十都还是光棍一条,媳妇是要自己挣的。
他殷勤地凑到另一扇门后帮着关门,不能叫那小子比下去,使出牛劲儿快速推门。
韵酿见几个小辈热闹,她也不插手,早去了后院给人开门。
门关了,李驱奴抢在嵇灵前扛起沉重的门栓,像头骄傲的壮牛似的,兀自挂好门栓。
嵇灵见黑壮壮帮忙,十分乐意活变少,对他的不满少了一些。
这黑壮壮干完活,愈发觉得自己比小白脸强,冲着小白脸就是一个高抬眼,下撇嘴。
嵇灵刚减下去的不满瞬间又升了回来。
黑壮壮还是讨厌,干活也不喜欢。
但他十四岁,读过书,懂很多,是大孩子了,不和莫名其妙的黑壮壮一般见识。
芳华对两人的再次交锋丝毫没有察觉,锁好钱箱,拿好书,便叫两人一起朝后院去。
芳华顺道把书放回房间,三人一起去了后院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