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
“纯熙阿姊,你说我阿母是不是十分不喜欢我。昨日夜里,我不过是讲了两句关于我大母的话,阿母便拿着尺子打我...”程少商拿起上官澄带来的荷花酥又放下。
“这...你阿母我瞧着是个明事理的人,莫不是你又哪里同她起了误会?哪有人平日里喜欢拿着戒尺到处晃悠...”上官澄掩唇喝了一口西湖龙井。
“昨日,我就是说了我阿父将大母气着了...”
“只有这些?”上官澄狐疑地开口。
“好吧,还有我说我阿母棋高一筹,让我阿父为自己而战,不必自己在大母面前张牙舞爪...”程少商低着头,感觉手中的荷花酥都不香了,上官澄了然。
“嫋嫋,此事确是你言辞不妥,长辈事不论跟我们有多大联系,都不应在背后议论。你可想过若是你这话传出去,你阿母会面临多大的舆论,不明真相的众人只会相信自己听到的流言,说她工于心计,同君姑不睦...有时啊,你会感觉这个世界奇怪的很,明明真相只需要自己亲眼见过就能知道,大多数人却不愿意这么做,只是坚定地相信别人说的。有时候,你一张嘴的事能要了一个人的性命...”
程少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小嫋嫋,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听了这个故事你就懂了。之前,我曾去过我大嫂的故乡吴县行医,那里有一位很貌美的世家小姐卢氏,乡绅王氏有一个常逛花楼的三儿子。一日,那王三郎在宴会上无意间看见了卢家女娘,便向父亲说自己要求娶卢小姐,可那卢家女娘当时已经定亲了,即将出嫁,那王家便出了一个损招,在自家举办宴会时派人将卢家女娘推下池塘,又叫王三郎把卢女公子救了上来,在两人上岸之时,把所有来宾都叫来,那卢家女娘被毁了名声,众人皆传她同王三郎私相授受,那未婚夫婿家听说此事,没有想着调查真相,反而责怪卢女娘,与卢家退了亲,卢家长老也觉得面上无光,逼着卢女娘嫁给王三郎,卢女娘本就是家中旁支,父母无法只得应下,可是...在大婚当日卢女娘遣开众人,一柄剪刀了结了自己的生命...所以啊,嫋嫋,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武器,而是流言,是人心...”上官澄向程少商讲起了自己儿时玩伴的故事,又摸了摸程少商的头,“所以我们嫋嫋下次千万莫要再这般了。”
“好,阿姊。这次...确实是我错了...我该向我阿母道歉...”程少商低下头,接着又抬起望向上官澄的眼睛,“可是阿姊,那卢家女娘的悲剧并不是她的过错,是阴险狡诈的王家,是听信流言的未婚夫家,是好面子的族中长老,是软弱无能的父母造成的,为何过错全要卢女娘一人承担...”
“小嫋嫋,你知道吗?虽然新帝即位后风气开放了许多,可是这世上对女娘的枷锁还是牢不可破的。为了能让女子成为自己的附庸,男子们编纂了数不胜数的戒条来约束我们,所以女娘在世间行走本是举步维艰。你阿母现在这般严厉也是希望能够保护你未来不受伤害,或许她的方式过激,但她的出发点是好的,毕竟她也是第一次做女娘的母亲...”上官澄给程少商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嫋嫋,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个道理,无论如何,今后你只能相信自己,不能一昧以夫为天,你首先是你自己,然后才是他人妇。无论何时你都要记住你是谁,叫什么,而不是以后只能让别人记得曾经有个女娘叫程董氏。说来,这个世界上,我有好几个仰慕的女娘,有两个在你们程家...”
“谁啊?阿姊?”
上官澄喝了一口茶笑了笑:“一个是你的三叔母,我的夫子桑女君,她明事理,学识渊博,许多人都听说过她的美名;另一个就是你阿母,你阿母虽家道中落,却有气节,能够随夫君上阵杀敌,建立功勋...所以嫋嫋,你的未来无限可能,天高任鸟飞,你可以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发光,让众人知道程家四娘子程少商是个懂酿酒、知造车、会耕种的女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