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空调开着，三人围坐茶几面前。贝苒喝粥的时候很小口，她连夹菜都很小心翼翼不多夹。
    “同桌，”林哲嘴里抱着饭菜问她，“在楼下的时候忘记问你你来医院看什么病？”
    “肚子不舒服。”贝苒脑子反应飞快答。
    在楼下遇到林哲的时候，她早就想好了对策。
    林哲“哟”笑一声，说：“你俩不愧是同桌啊！一个急性胃炎住院，一个肚子不舒服来医院。”他“哎”声同时看向他俩，“你俩是不是组团前后来医院的啊？”
    “不是！”贝苒回。
    倒是江樾坐沙发上闻言不语，他夹起土豆块吃嘴里，紧着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放茶几上。
    动作流惯，淡定如斯。
    “哦，我还以为你是来看江樾的。”林哲语调含几分调笑。
    “不是！”
    两句‘不是’，贝苒回答语速极快生怕被人看出小心思，她表情自如的的确看不出丝毫破绽。
    一顿午饭下来，江樾说话前后加起来不超过五句，他分别说——
    “胡萝卜丝有点咸。”
    林哲：“？咸？”
    贝苒：“?”
    “紫菜汤没盐。”
    林哲：“.....”
    贝苒：“?”
    “饭有点硬。”
    林哲：“.....”
    贝苒：“?”
    “土豆没炒熟。”
    林哲：“.....”
    贝苒：“?”
    “下次别买这家。”
    林哲：“.....”
    贝苒：“?”
    以上全是他各种挑毛病，林哲听着无语，贝苒听着满脸问号，当时她就在想，菜不咸啊，汤有盐啊。
    江樾各种不舒服的时候，他可以把对方身上有毛病没毛病全挑出，直到他不想挑为止。这一点林哲比谁都清楚，但今天江樾的确有点反常，居然对菜下手挑毛病。
    林哲收拾完餐具，刚坐下来。这时，一名女护士推门走了进来，她手上拿着一杯深暗的水走到江樾病床边递给他，说是他要的红糖水。
    江樾伸手，淡定自若接过水杯，顺道谢了声。
    “你要红糖水干什么？你来大姨妈啦！？”林哲第一反应问出来。
    江樾闻言不语，懒得搭理。
    女护士轻笑，转身那一霎，她对上女孩那双漆亮又好看的桃花眼。两人对视几秒后，女护士冲女孩微微笑了笑，而后便走出病房。
    “你一个大男生要红糖水干什么？”林哲走到病床边夺过他手上的杯子问。
    江樾眼睛不禁看向沙发那边，贝苒坐着与他那漆黑幽深的眼眸对视两秒，她下意识垂下眼，以逃避似躲开。
    江樾看着她，心里很愧疚，想起昨天被林哲扔掉的那束康乃馨。
    就在半个小时多前，贝苒和林哲走病房后，江樾随后也走出病房，他还未走到护士台，脚步突然一滞，因为他听到有两名女护士在议论刚刚走过去的女孩。
    一名女护士说：“你说我要不要告诉那女孩，她那束康乃馨被同学扔了？”
    “告诉她干嘛？你很闲么？水果没扔就行了。”
    “也是，我就觉得她有点可怜，昨天她那祈求的眼神，你又不是不知道。”
    “别管人家后续，好好工作吧。”
    那束康乃馨和水果篮是她送的，昨天她来过。江樾站走廊里不知听了多久，直到旁边门被打开，他才意识反应过来朝护士台走去。
    两名女护士看到他，立马做好表情管理，面带微笑看着他。江樾对另名女护士道：“请问有红糖么？”
    “你要红糖干什么？”女护士问他。
    江樾下意识反应说：“我兄弟低血糖，他要喝。”
    两名女护士脑子懵了下，但也没多问，只说待会儿泡好给他送去病房。
    ......
    “喂！”林哲一声喂瞬间拉回江樾所有思绪，“你要红糖水干什么？”
    “给你的。”江樾不耐烦回他一句。
    “给我？”林哲愣住。
    “你不是说你低血糖么。”
    低血糖！？
    林哲心想，他有低血糖么？他怎么不知道？
    “.....我不喝。”转眼，他看向沙发上坐着的贝苒，“你喝，女孩子多喝点。”
    “啊？”贝苒差点没反应过来，她指了指自己，“给我么？”
    林哲说：“两个大男生喝这玩意儿干嘛？你喝吧。”
    不过林哲这顺水推舟的操作正好随了江樾的意，那时江樾就在想要怎么把红糖水送出去，好在林哲这傻帽帮了他。
    贝苒起身走到病床边接过林哲手上那杯红糖水，还温烫温烫的。林哲借过她坐回沙发上，他摸出手机点开了王者，紧接着传出timi一声响。
    江樾没什么表情看她，他语调依旧漫不经心：“他不喝，你喝。”
    贝苒点点头，说了一句“谢谢你”。
    江樾听到了，但他没说话。
    沙发那边，林哲举起手机问他俩要不要玩王者，贝苒转过身回道：“我不会玩，也没下载。”
    “你下载，我和江樾带你。”
    带她么？贝苒心想，万一她坑了怎么办？
    转眼，林哲问江樾：“你呢？玩不玩？”
    江樾目光扫向贝苒，似乎看出她想玩的意思，他冷冷对林哲道：“你别坑。”
    还没开始玩，他就给她下定论了么？贝苒心里再次想。
    林哲说：“放心放心，不会的。”这不是还有一位垫底的么。
    江樾拿起手机点开了王者，一声timi，林哲开口说：“咱两solo几把，等她下载完。”
    江樾没说话，他嗯应一声。
    贝苒拿出手机点击下载王者，而后她坐在林哲旁边，歪下小脑袋看他手机上的游戏界面。这时，游戏界面突然弹出邀请框，一个id叫‘樱花少女心’的人拉他。
    林哲点击同意，游戏很快进入选英雄环节，他选了一个法师，对方也选了法师。
    峡谷界面上，林哲两拇指操控钮键同时英雄便释放技能攻击对方血量。贝苒好奇伸指指着屏幕上的游戏人物问林哲这个小女孩叫什么。
    “安琪拉。”林哲回答顺口，眼睛却从未离开峡谷界面。
    “这个呢？”她指着对方女英雄又问。
    “甄姬。”
    他玩的叫甄姬，记住了。
    一两分钟后，贝苒又问：“你不打她么？”
    林哲说：“他怂，不敢和我打。”
    “但，你好像快没血条了。”
    “我让他的。”
    很快，第一局林哲就输了，被江樾连单杀两次。
    第二局开始，贝苒指了下其中一位英雄说：“我知道他，他叫后裔。”她之前看周茜玩过，不过周茜操作挺菜的。
    “对，他叫后裔，所以这里没有嫦娥。”林哲说。
    “........这个英雄叫什么？”她指着对方英雄问。
    “王昭君。”
    王昭君，她记住了。
    “她打你你不反击么？”贝苒问。
    林哲忍耐性子说：“她技能恶心。”
    “哦。”
    确实挺菜的，一直被打。贝苒在心里说了一句很真实的话。
    贝苒眼皮抬起看向江樾，江樾背靠床头，一只腿弯立，白被被隆起三角似。他看起闲散舒坦，表情专心定晴盯着手机屏幕，唇角还时不时勾笑。他八根修长手指骨握着手机背面两端，两拇指操控屏幕触扭。
    他耷拉着眼真的很认真，像八风不动的人。
    在她看入神时，两边手机同时传出女性不同声的英文“defeat\/失败”和“victory\/胜利”。
    很显然，林哲那表情又输了。
    他放下手机，满脸无语看向病床上坐着的人，说：“樾哥，你拿个法师打我有意思么？”
    “我又不知道你当时选的是射手。”江樾没什么表情地看他，声音带调侃味，“下局你打法师，我打射手。”
    林哲：“......”
    第三局，江樾很贼没选射手，他选了一个很壮的英雄，林哲很听话真选了一个法师，当看到对面英雄时，他整人瞬间无语了。
    “你他妈选个廉颇，我怎么打？”
    江樾眉眼轻挑，他笑得有点痞坏，“法师打肉不是很简单么？你在怕什么？”
    林哲：“......”
    五局solo下来，江樾三赢二输，林哲三输二赢。
    “还来么？”江樾问。
    林哲没答，他问贝苒下载好了么，贝苒拿起手机递给他，说：“已经下好了，不过在更新资源包。”
    “百分之五十九，快了。”转眼，林哲对江樾道，“solo最后一把。”
    江樾不屑挑眉，“来。”
    第六局，两人说好都用射手，谁也别让谁。开始前，林哲发现前几局贝苒一直问他这问他那的，这种行为可以说是语言打扰。他转头对她道：“你，不准问我这个英雄叫什么，那个英雄叫什么，也不准说话打扰我。”
    影响他操作。
    贝苒嗡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尴尬笑了笑。
    病床那边，江樾轻嗤一声。
    —
    十几分钟后，贝苒下载好，但她真的没玩过这个游戏，连id都是上面随即选的，叫‘宛音了之’
    林哲操控手机问她id叫什么，她不知道怎么看id，张口正要问，游戏界面突然弹出‘樱花少女心’邀请框。
    贝苒毫不犹豫点击接受，林哲看江樾拉进一个叫‘宛音了之’的人进来，他好奇一问：“这人是谁？”
    “我。”贝苒突然出声。
    林哲人一顿，瞬间想起昨晚来，他怪尴尬冲贝苒笑了笑，说：“id名很好听，有文化。”
    贝苒：“？”
    三人同时进入选英雄界面，由于贝苒是新号，打不了匹配和排位，要到六级才能打匹配。两位王者只好带她打人机熟悉操作，而且她游戏界面上的英雄不多，基本都是她没见过的，准确来说，她压根不会，要是选错了，那就不好了。
    她小心翼翼凑近林哲，问：“我玩什么？”
    林哲回答慢条斯理：“打人机，你想玩哪个就玩哪个。”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清冷的声音吐出三个字。
    他说：“打亚瑟。”
    整局人机下来，贝苒连死十五次，连出装都是跟着系统提示出的。而这两位大神在人机峡谷框框乱杀，显得她在峡谷里就是个替对方送经济的人头。
    游戏过程中，其他两名队友还分别说她比白菜还能送\/打个亚瑟往塔里送\/三岁小孩都比她玩的好。
    也在那时，屏幕右方出现樱花少女心回复：［你玩得好，怎么不去打巅峰赛？］
    对方字字高傲得很：［劳资大号荣耀王者53星，你算个什么？］
    江樾点开对战表，他哂笑了声，没再回复。
    当时贝苒也没想到江樾会打字回复他们，就连林哲差点都看走眼了，但他没说话，继而操作英雄乱杀。
    下午六点半，窗外天色慢慢暗涌下来。三人打完最后一局人机，贝苒手机电量也快没了，妈妈在这个时候突然打电话过来。
    她淡定接起电话，把声音压得很低：“妈妈。”
    “你今天在沈渺家么？”电话那头妈妈问。
    贝苒脑子飞快转，回：“嗯，我在沈渺家，马上就回去了。”
    “需不需要你周叔来接你？”
    “不用了，我坐公交就行了。”
    对话全程谨慎，妈妈没有发现什么端倪，她关心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挂完电话那一秒，贝苒闭眼深松了一口气，等她睁开眼时，林哲和江樾无声似地盯着她。
    贝苒尴尬莞尔一笑，林哲突然拍手，说：“同桌说谎力不错。”
    “....不是。”贝苒说，“我妈妈不知道我来医院看病。”
    “哦，好孝女，怕妈妈担心正常的。”林哲说话不过脑似地说。
    贝苒：“.....”
    江樾拿起手机点开林哲微信框，打字几个字发过去。
    紧着，手机在茶几上滴响一声，林哲拿起点开看，聊天框界面显示四个字：【送她回去。】
    林哲半懵看向江樾，江樾眼珠子侧动了下，往贝苒身上看眼。
    林哲笑了下，站起身将手机揣兜里，他深吸一口气，对贝苒道：“走吧同桌，我送你回家。”
    倏然间，贝苒站起身，婉拒道：“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
    “走吧，回晚了不安全。”林哲说。
    走前，贝苒看了眼江樾，江樾无表情回看她，两人短促那两三秒，仿佛周围一切倏然安静下来，明灯依旧晃亮。贝苒很想开口问他胃有没有好点，往往要说出去的话却硬生生咽了回去，她还是不敢。最后她拿走那半杯红糖水和林哲乘电梯往医院停车场走。
    两人带好头盔后，这次林哲骑车非常慢，没有像上回那样骑车猛，因为骑车前江樾给他发消息说骑慢点。
    把贝苒送回家后，林哲骑车原路返回医院，还顺便带了两份快餐饭，不过他换了一家相对比较好的，味道怎么样不知道。
    贝苒回到家时，已经七点几分了。半个下午在医院的时候，她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而且那碗清粥根本吃饱，看着他们吃米饭，她都想吃两口干米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