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茹石身子一歪，就要倒下。
    秦裴言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柳茹石怔愣间，抬眸看了看他。
    她哭了？
    秦裴言想：是不是刚才茶水很烫？
    他不能言，只能指了指她的手腕，想知道是不是被茶水烫坏了？
    柳茹石点了点头，并没多言。
    走到门口，奶嬷嬷和车夫等在外面，她直接上了马车。
    没有回头和秦裴言打招呼。
    秦裴言有些不自在：这丫头应是在乡下习惯了，才这般不讲规矩吧，他自我安慰道。
    柳茹石回府，柳首辅简单地问了几句，她便说了被茶水烫了一下。
    柳首辅闻言，想着让府医给她敷点草药，可一想，这丫头自己会医术，便冷哼一声，直接让她去休息。
    柳茹石也懒得计较，没用晚膳便领着奶嬷嬷回了屋子。
    奶嬷嬷给她拿了些糕点，她让奶嬷嬷放在桌案上，说了要睡一会儿，便让奶嬷嬷退了出去。
    柳绍裳过来看她，奶嬷嬷说小姐已经睡下了，他递上一管药膏，叮嘱奶嬷嬷要给柳茹石敷上。
    柳绍裳离开。
    奶嬷嬷心里暗叹：这府里怕是只有绍裳公子是真心对大小姐好的。
    屋子里的柳茹石并没有睡，而是摸出了那把短剑，她来回摩挲着那剑身，想着，是不是明日出门找他做个了断？
    他会在那个院子里吗？
    秦将军不是说将他关在了京郊大营吗？
    那他昨日是逃出来的？
    还是说，那京郊的大营，根本就关不住他？
    看来，他根本就没把那京郊大营当回事。
    猛地，她又想起他掀了那人头盖骨的事儿。
    瞬间，又觉得直泛呕。
    好一会儿，她才让自己平复下来，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不能贸然行事。
    万一杀不了他......
    柳茹石静默了下来。
    将短剑塞回枕头底下。
    她盯着屋里的纱幔瞧了好一会儿，不知不觉间困意上来，竟是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她便请示柳首辅要去街上逛一逛，得了同意，她便领着奶嬷嬷出门了。
    她先去了药铺，谁知苛师父竟不在，又去了医馆，也不在。
    问了药童，也都摇头不知。
    苛师父竟然走了？
    柳茹石站了一会儿，又想着去那院落看看。
    可，后知后觉，才想起来，她竟不知那院子的位置。
    一次是夜半被他掳去的，另一次虽不是三更半夜，可被塞进了马车里，她依然是不知道路。
    柳茹石仰头，嘴角微微往上扯了扯，暗笑自己实在是可笑至极。
    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晃了好一会儿，才买了一点糕点回府。
    一回府，便躲进了自己的屋子里。
    最近李氏并没有找柳茹石的麻烦，她常领着孩子们三天两头往娘家跑，不知娘家府上有什么吸引着她，兴许是过年的缘故吧。
    柳首辅不出门拜访的时候，除了待在书房里，便是窝在秀姨娘院子里。
    丽姨娘那里倒是静悄悄，没有任何动静。
    柳茹石心思正乱，也没功夫管这些。
    一转眼，便到了正月十五。
    正月十五闹花灯，一大早，秦老夫人又让管家来请柳茹石了。
    说是府上准备了家宴，请她过去。
    而司徒府上也送来了帖子，定了二月十六，开祠堂，认下柳茹石做义女，上族谱。
    柳首辅接过帖子，很是认真地看了一遍。
    然后递给柳茹石，叮嘱她准备准备，多做几套衣裳。
    柳茹石应下，衣裳要做，不过还得先跟秦府管家走一趟。
    对于秦府频频上门请柳茹石，柳首辅从不阻拦。
    本就是姻缘亲家，这早晚要成亲的，多走动走动，也好。
    不知想到了什么，柳茹石让秦府管家稍等片刻，她竟回屋子将那短剑揣在了身上。
    就藏在她纤细的腰间，短袄的里面。
    柳茹石跟着秦府管家到时，秦家已经坐了不少人。
    除了秦家老少，还有蔡祭酒一家。
    而秦月华就坐在秦老夫人左手边。
    他竟然也在。
    今日秦月华没有穿盔甲，而是穿了一身锦蓝，看起来倒是神清气爽。
    也是，都要成亲了，自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照例，秦老夫人让柳茹石坐到她身边去。
    自然，她只能落座右边。
    “茹石，手腕烫伤可好些了？”秦老夫人关心问道。
    柳茹石脸色忽地变得青白，恍惚间，又点了点头。
    秦老夫人笑了笑，叮嘱她，茶水一定要晾凉了再端，要不这白皙的皮肤可就遭殃了。
    柳茹石低垂了眸子，轻声回“是。”
    秦老夫人没有瞧出她情绪低落。
    倒是秦月华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他眼底多了几分狐疑，想问，却又觉得不能此刻来问。
    丫头说过，她很在乎名声的。
    他自己不在乎，却心疼他的丫头。
    丫头在乎的，他必须在乎才是。
    “是不是过几日就要去北梅学院了？”秦老夫人问道。
    “是，这月十八开学。”柳茹石答道。
    “这开学的日子不错，裴言，你们南山书院是不是也是十八啊？”秦老夫人问道。
    “是，祖母。”秦裴言回道。
    他就坐在柳茹石旁边，秦老夫人这般安排，不管他心里怎么想，他都不得不从。
    柳茹石一愣，这秦裴言竟然也在南山书院？
    她低着头，就连开始用膳，也是一直往碗里扒拉饭，夹了一点靠近自己的莲藕，心不在焉地吃着。
    秦裴倩嚷嚷着要喝梅子酒。
    梅子酒放得离秦裴言很近，他给妹妹倒了一盏，顺手，也给柳茹石倒了一盏。
    推到她面前，柳茹石没有抬头，直接拿了起来。
    梅子酒酿得年头有些长，颜色些许暗红，一圈圈的红晕荡在酒盏里，很是好看。
    柳茹石不知怎么，就想喝上一口。
    她轻轻抿了一口，淡淡笑了一下。
    那酒渍挂在她的樱唇上，甚是好看。
    秦裴言愣了一下，又顺势给她夹了一个鱼丸。
    柳茹石又是淡淡一笑，将鱼丸放进了嘴里。
    秦裴言面无表情，继续用膳。
    而秦月华将一切看在眼里，深邃的眸子里，早已絮满了狂风暴雨。
    竟然当着他的面，卿卿我我？
    秦月华将手掌拳了起来，骨节攥得咯咯作响。
    这小女人，分明是把他的话当做了耳旁风！
    秦月华一股气堵在心口上，喘不上来。
    他倏地一下站起来，长臂一伸，直接将那梅子酒揽过来，对着那坛口，咕咚咕咚，三两口便见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