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便到了除夕。
    除夕晌午过后，柳茹石带了些供品，去给娘亲上坟。
    回来时，她向柳首辅提了提，初一早上，她想去探望外祖父。
    柳首辅想着让李氏同往，后来一想，又觉得不太妥当，毕竟也没有让继室拜望前岳父的道理，又想着自个儿明日要走访同僚，故让柳绍裳陪着柳茹石前往。
    其实，自柳茹石从乡下回来，他便考虑到了这一点，只是一直忙，倒是给疏忽了。
    这些年，与萧府走动的也着实有点少。
    很快，他便喊来管事，让他多备些厚礼给萧府。
    无论如何，萧老侯爷还是有一些威望在的。
    这边安排初一拜访，并未提前通报萧府。
    只因柳茹石说，要给外祖父一个惊喜，柳首辅也任由她性子。
    次日一大早，柳茹石便带着奶嬷嬷去了前院。
    管家早早候在那里，自然是安排了一大车的礼物。
    李氏瞅着，眼气得要命，但大过年的，并不好发火，只能任由柳首辅安排。
    柳绍裳遵照柳首辅的叮嘱，便陪着柳茹石还有奶嬷嬷上路了。
    萧府的下人一见柳茹石，先是一愣，但转头看见奶嬷嬷，惊得赶紧去厅堂禀报。
    片刻功夫，萧老侯爷便在萧家大公子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时隔十年，柳茹石再次见到了她的外祖父。
    刚进院子，她笑盈盈，便挨个喊道：“外祖父安好，大舅舅安好，大舅母安好，表哥们安好。”
    其他几个舅舅都不在，柳茹石也能猜到，保家卫国嘛，她能理解。
    萧老侯爷看着笑盈盈的外孙女，顿时喜极而泣，“好好好，茹石丫头好。”
    “外面风大，还是快些进屋去，屋里暖和。”萧家大舅母孔氏笑呵呵说着，拉着柳茹石的手，往里走。
    若细看，便能瞧出，大伙瞧柳茹石的眼神里，都含着泪光。
    当然，那是喜极而泣的光芒。
    柳茹石介绍了柳绍裳，很快大家便熟识了。
    都说女大十八变，小时候便觉得茹石丫头模样好，如今更是出落的亭亭玉立。
    萧家一众，很是欣慰。
    萧老侯爷忽然想起了什么，便提了提，“秦家可知道你回来？”
    柳茹石一愣，很快又点了点头，“知道的，也被请去了几次。”
    “请去？”萧老侯爷蹙眉。
    “嗯，赏梅宴，家宴，偶尔小聚。”柳茹石如实回道。
    萧老侯爷瞬间了然，看来这秦家还是愿意履行承诺的。
    当初，犹记得是给孩子们定了娃娃亲的，看来秦放那小子，没忘。
    萧老侯爷自顾自饮，拿起酒盏一杯接着一杯。
    而柳茹石一直不停地给外祖父夹菜。
    一旁的孔氏看着乖巧懂事的柳茹石，忍不住泪眼晶莹，要是她母亲还在，孩子何苦要到乡下去。
    想到这些，孔氏的视线瞬间变得更模糊了。
    眼泪抑制不住地就要往下落。
    实在忍不住，她站起来，慌忙走了出去。
    尽量不让孩子们看见她的伤感。
    毕竟，大过年的日子，更该欢声笑语才是。
    可孔氏就是忍不住，不得已，只能出去吹吹冷风，让自己的情感趋于平静一些。
    柳绍裳瞅着这一大家子对着柳茹石嘘寒问暖，不禁想：自己的家人，会不会也这般对自己？
    他看着柳茹石与他们互动，忍不住也憧憬起来。
    将来若是寻回袁家，希望家族也能这般真情对待自己。
    萧炳安与萧炳望两兄弟，更是将表妹面前的碗碟，堆成了小山。
    特别是萧炳望，简直是个话痨，一直表妹长，表妹短，喊个不停，恨不能将柳茹石在岭南乡下的事情，打听个底朝天。
    柳茹石皆以岭南乡下不苦，很好，回他。
    这般一说，众人更不放心了，谁不知道岭南那是个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能好才怪！
    “行了行了，如今丫头回来了，你们以后多关照就是。”最后，还是萧老侯爷发了话，才堵住他们一直问东问西的嘴。
    “茹石妹妹年后，要去北梅女子学院。”柳绍裳插话道。
    “去北梅学院？谁出的主意？难道是秦家要茹石妹妹去学规矩的？”萧炳望不满地嚷嚷道。
    “没有谁，二表哥，是我自己要去的。”柳茹石赶忙道，唯恐回答慢了，萧炳望要跳脚。
    萧炳望怔怔地看着她，似乎有点不信她说的话。
    见他不语，柳茹石又道：“倒是二表哥你，作为皇子伴读，万事一定要小心谨慎才是。”
    “啊，这你都知道？”萧炳望目光复杂地看向她，有些惊讶她知道的。
    “我是在岭南乡下不假，可并非与世隔绝啊。”柳茹石笑着，打趣二表哥。
    萧炳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大家又说了好一会儿话，萧老侯爷单独叫了柳茹石去书房。
    出来时，小丫头双眸有些微红。
    孔氏猜测，怕是又提到了她那可怜的小姑子，哎，想想真是红颜薄命。
    午膳过后，柳茹石起身告辞。
    孔氏拉着她依依不舍，柳茹石看了看大舅舅，忽然开口：“大舅母，大舅舅真是一表人才，您当初果真没错看他。”
    孔氏一愣，转即羞赧一笑，犹如少女般红通了脸颊。
    “我记得大舅舅名讳，萧黎樘，可对？”柳茹石再次语出惊人。
    萧家老大，瞬间懵了，走南闯北这般多年，第一次有人这般直呼自己的名讳，且这丫头，竟是自己的外甥女。
    不过，他并不生气，而是微微一笑，很是慈和，道：“大舅舅手里有些铺面，等你成亲的时候，你随意挑选几处。”
    “啊，大舅舅，茹石知道母亲陪嫁里头有几处铺面的，不用大舅舅再破费了。”柳茹石连忙道。
    她今日来，可不是为了要铺面的。
    她手里有更重要的消息，和大舅舅有关，只是怕他将来知晓，恼了她这个外甥女罢了。
    这是先打个提前亮，免得将来里外不是人。
    站在大门口，孔氏怕她冷，又拿了两件狐狸毛的披风给她，柳茹石说啥也不肯要，孔氏硬说是一点心意，没办法，只能带上。
    见时辰不早了，柳茹石连忙道别，上了马车。
    孔氏一再叮嘱奶嬷嬷一定要照顾好小小姐。
    奶嬷嬷含泪点头。
    不用说，她也会做的，且一定会做到。
    来时一车礼物，走时依然是一车，虽说东西不同，却都是满满当当。
    柳首辅送来的是脸面、是巴结，甚至可能是利用，而萧府回的，却是实打实的一片真情。
    对于柳首辅的虚情假意，柳茹石暂不去想，早晚有一天，她都会连本带利，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