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洐之和林金华的谈话很短,他知道林金华是在恩威并用,可这一套对他来说,没用!
刚把林金华送回家,在门口就碰到了林言,她捏着手往前走了两步,鼻头红红的,说话也有些沙哑。
“洐之哥哥……”
陆洐之知道刚才她一直都藏在他们后面,他不想多给她解释什么。
“林小姐,洐之在这里谢谢你的厚爱,以后各行其道便好。”
说完,他头也不回上了车,林言已经彻底愣了,“各行其道”这四个字,对于一个从小在军政之家长大的孩子,特别敏感。
林金华这里离陆弘文住处并不远。
陆洐之开车赶了过去。
此刻的陆弘文正坐在书房里,书房里就开着一盏台灯,还是那种绿皮老式台灯,只照亮一小块地方。
“首长,大公子来了。”郑聪在书房门口鞠躬。
“好,把他叫过来。”
“是!”
郑聪来到客厅,对陆洐之点点头。
“大公子,首长请您进去。”
陆洐之直起身,扣好西服扣子走到书房前,推门进去,灯光昏暗,陆弘文在阴影下坐着。
他第一次直观感受到,自己父亲——老了。
“跪下!”陆弘文声音不大,却很有威严。
陆洐之眼里虽有不解,但仍是没吭一声,退后几步,双膝着地,腰背挺直跪了下去。
“你这个孽子。”
陆弘文走到他面前,抬手一巴掌扇了下去,脆生生的一巴掌,陆洐之嘴角立马渗出一丝鲜血,旁边的郑聪几乎都控制不住往前走了两步。
“这一巴掌,是因为陆妍!你身为nsai的负责人,不仅没能保护好你姐姐,至今都未能寻回她,还放任自己沉浸在个人的感情纠葛中,对家族的责任和使命置若罔闻?”
陆洐之一动不动,眉头都没皱一下,甚至没有伸手去擦一下血迹。
“啪!”
陆弘文反手又是一巴掌。
这巴掌依旧没有手下留情,陆洐之身体晃了晃,但马上又恢复挺拔的姿势。
“这一巴掌,是你对待林家的态度,为了一个女人,公然与林家撕破脸……我听说那个女医生是小杰的前女友?你、你简直是胡闹!”
陆弘文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失望和怒火,一口气说这么多,他的脸开始有些发红,呼吸也急促许多。
夜色如墨,书房内的灯光仿佛成了唯一的光源所在。
脸颊上是打出的红印,陆洐之唇齿间有淡淡的血腥味儿,他垂着眸子跪在地上,背脊如松,面对着陆弘文的斥责,没有丝毫的辩解和退缩。
一言不发,将所有的责罚全部承受。
“你可知错?”陆弘文走到椅子旁坐下。
陆洐之垂着眼眸,声音虽轻但坚定。
“儿子知错,但儿子无悔。”
“无悔?”陆弘文眉头紧锁,将书桌上摆放的照片往前一推,“当着你母亲的面,告诉我,你是要那个女医生,还是要你姥爷留下的百年基业?”
陆洐之抬起头,身形纹丝不动,光影下的脸孔与平素里没有半点儿区别,若要说多了些什么。
或许,是那沉稳里,添了些难言的沧凉感。
他冷冷地抿了抿唇,一字一句,很轻,很缓,却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儿子从不做选择题,我都要。”
陆弘文的目光明明灭灭,这个从小便以冷静、果断着称的儿子,如今在面对家族与爱情的抉择时,依然选择了坚持。
这既让他欣慰,又让他感到一丝担忧。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只要心中有道,便没有不可兼得之事。”
“如果,我一定让你选呢?”
陆洐之眉梢微微一挑,唇角有血丝,却弯出一抹笑意,仿佛一朵玉兰花在冷风中绽放。
“你让我选?这两样,哪样与你有关系?洐锦,是姥爷留给我的。而你口中的女医生,是我的女人,我爱她,她是我妻!如果您都要夺走,那我就抢!”
他的妻?
陆弘文大惊,唇角几不可察地颤抖着。
“你、你……你个王八羔子,结婚老子同意了么?嗯?!”
“不需要您同意!我只是通知您一声。”
这个不孝子,气得陆弘文声音都颤抖起来,恨恨指着陆洐之的鼻子。
“给老子胡闹,胡闹!!!”
冷笑一声,陆洐之跪在地上,挺直了腰板,深深地看着陆弘文,“若是我胡闹,那么父亲您呢?你抛妻弃女选择了母亲,母亲自杀后,您有没有后悔过?”
后悔?陆弘文的呼吸顿滞。
书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老式台灯的灯光在摇曳,发出轻微的“滋滋”声。
陆洐之的脸有大半在阴影下,有那么一瞬,陆弘文恍然像看到陆洐之的母亲江映月。
老三,长得很像他母亲。
哪怕过去了这么多年,陆弘文至今都记得第一次看见她的样子,穿着一件淡蓝色的旗袍,领口和袖口都绣着精美的花边,头发用一条白色的发带束住。
容貌气质,皆是大家闺秀风范。
那一眼,让他的心跳了一下。
那个时候,他一心扑在政途上,疏忽了她的感受,直到江映月的离开,他才清醒过来,也许,当年他也并不全是为了自己的前途,他是爱她的。
可惜,等他明白过来,已是一切都无法挽回,也无法重来。
“老三啊,我是为你好……”陆弘文的声音多了丝沙哑和苍凉,“你和她……不是一路人。”
陆洐之却笑了,视线一点点移向他,每个字都很轻,却仿若锥心之钉,直刺陆弘文的心脏。
“不是一路,那我就到她的路上去!您有遗憾是您的事,后悔也没用。”
陆弘文心里狠狠一抽,心里的感觉似无奈、似悲怆、又是无能为力。
这是他的儿子,
比他更凉薄无情,可又矛盾的执着深情。他了解自己儿子是什么人,越是逼他,他越和自己唱反调。
良久,陆弘文无力地摆了摆手。
“老郑啊……去把那小丫头请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