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筒握住棒球棍子,轻轻在手心拍了拍。
“整个京都的地面儿上,谁不知道小曼是苏明通苏董的女儿?怎么,拿这个吓唬老子,真当你八爷我是吓大的?二子,抄家伙。”
那俩马仔,一看就是跟八筒混久了的痞子,见八筒占了上风,立刻站到了他身边。一个拎着把从厨房随手抓来的菜刀,另一个抱着把折叠椅子。
站在八筒的左右两侧,如同忠诚的左右护法。
“小白脸,听好了,我家八爷让你滚!”
那个叫二子目光在安羽柒身上上下游走,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这小美人儿得留下,嘿嘿……”
陆洐之的目光在棒球棍上轻轻一扫,冷冷的笑了一声,没见他怎么出手,棍子已到了他的手中。
只听“砰”一声闷响,一个人影缓缓倒在地上,伴随着还有菜刀落地的清脆响声。
血腥味儿弥散开来。
瞬间,四周诡异的安静下来。
安羽柒是医生,给人“开肠破肚”都不带眨眼的,但如此干脆利落地给人开了瓢,却是她第一次见到。
一股强烈的反胃感涌上心头,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视线也有点模糊。
“真的很吵。”陆洐之掏出真丝手帕擦了擦手,冷眼看着目瞪口呆的八筒,“你,继续说。”
八筒也是街头巷尾一路打出来的人,眼前这一幕也激起了他嗜血的一面。来不及多想,猛地抄起手边的椅子,照着安羽柒砸了过去。
陆洐之察觉他的动作,大喊一声。
“闪开——”
然而,安羽柒大脑失去思考能力,她呆呆站在原地。一切发生得太快,全程大约就那么两三秒。
身体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椅子已经带着凌厉的呼啸声砸了过来。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挨上这么一下的时候,一只大手将她拉入怀里,抬起胳膊护住她的脑袋。
砰!
椅子砸在陆洐之胳膊上,瞬间四分五裂。
安羽柒的心猛地一颤,眼前的画面仿佛被定格了一般,大脑一片空白,心脏却跳得异常剧烈,与椅子砸落的巨响交织在一起。
“你、你……”
眼眶彻底红透,安羽柒没想到陆洐之会为她挡住这一击,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突然踮起脚,猛地揪住陆洐之的头发往下一扯,把他拉低到与她的视线齐平。
陆洐之没料到她有这个举动,一个不防,就被她扯了个正着,那力气大得,连他都忍不住“咝”了一声。
脸色瞬间阴沉下去,正准备推开她,安羽柒已经在他脑袋上扒拉起来。
“没事……脑袋没事啊。”
安羽柒在他脑袋上轻拍了两下,像在安慰他,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视线下垂,目光落在他的手臂上,他黑色的衬衫已经濡湿一大块,有血顺着袖口滴了下去,一滴滴落到地面。
炸开一朵朵血红的小花。
鲜红,刺眼。
身为医生,安羽柒见过很多血腥场面,可此刻血却红得格外刺眼。
“别担心,没伤骨到骨头。”
一点小伤,陆洐之不是太在意,掏出手巾随意的缠在伤口处。刚才那一脚让八筒收了劲儿,又用球棍挡了一下,他已经将伤害降到最低。
轻柔地挽起袖子,安羽柒不自觉在伤口处吹了吹,沉声道。
“先压着,别松手,我一会儿帮你处理。”
安羽柒承认,她对陆洐之仅有的几次见面并不愉快,她对他有过憎恶,他身上有很多她看不惯的毛病,言辞也常常带刺。
不过,她从没想过会让他受伤。
捡起地上的手术刀,她整个人朝八筒扑了过去。
“老娘和你拼了!”
这是陆洐之第一次让女人挡在身后,感觉很是新奇,他眼疾手快拽住她。
“开工!”
从楼梯口“嗖”的蹿出几个黑衣人,领头那个飞奔进来,一记狠狠的窝心脚重重地踹向八筒。
这一脚差点儿给八筒踹吐血,他捂着胸口退了几步,手刚摸上腰后别的匕首,脑袋上就又挨了一记闷拳,匕首掉在地,紧接着一只脚重重踩在他手背上。
“啊......”八筒痛得鬼哭狼嚎,觉得自己手指头快碎了,“痛痛……放开放开……”
“现在知道痛了,找死!”
一双铁臂从背后勒住了八筒,缺氧让八筒憋得面红耳赤,眼睛往外凸起,口水不断从嘴角流了下来。他用尽力气,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咳咳...不...不...救命...”
陆洐之拖着一张椅子坐下,他依旧是那个坐姿,双腿稍稍叉开,身子往后仰,只不过现在看起来多了几分狂妄的味道。
“老四,放开他。”
江沐辰扯过旁边的浴巾,咬住一端将其撕成了条儿,然后抓住八筒的手向后一拧,利落的把人捆绑起来,再猛地扔到地上。
八筒整个人趴在地上,恰好倒在陆洐之脚边,陆洐之用鞋尖勾起他脸。
“八爷,好威风。”
他的眼神好恐怖,带着噬魂的阴冷,八筒从内心深处生出一股莫名的惧意,把头稍稍往后挪了挪。
“不、不……”
“爷让你动了?”陆洐之把带血的手绢扔到他的脸上,抬了抬手,“来人,教教他规矩。”
规矩?八筒还没想明白什么规矩。
突然眼前一黑,一个黑衣男子蹲了下来,薅住他的头发便往地板撞去。
咚!
八筒闷哼一声,随后,叫得如杀猪般惨烈。
“别吵!”
黑衣男子不耐烦了,抓起地上让人踩得脏兮兮的毛巾,团了团塞进了他的嘴里。
双手让反剪在身后,嘴上堵了块破布,八筒喊不出也挣扎不开,只听见头骨撞地的声音,震得他耳朵“嗡嗡”作响。喉咙发出“咯咯”声,嘴里模糊的声音已经分不清是告饶还是求救。
地上很快浸出大滩血迹。
这血腥的场面,吓得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安羽柒,当然也包括苏曼和八筒那俩小弟。
此刻,整个房间里静得犹如一潭死水。
手微抬一下,陆洐之示意男子停了下来,俯身看着他,表情很平静,平静得就像是在聊天。
“这下,懂爷的规矩了吧。”
八筒整个人昏昏噩噩,他听不清面前的男人在说什么,嘴里一直唔唔地叫着,脸上的神情恐惧又慌乱。
“八爷的纹身不错,不过跟你在一起可惜了。”陆洐之接过手下递来的湿巾,细细地擦着手指,他擦得很慢,一下又一下,连指甲缝都没错过。
“带下去吧,给他好好洗洗,洗干净了。”
他声音轻描淡写,却让人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
八筒意识模糊,听力也模糊,他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感觉有人拖着他,模糊中他看到陆洐之的影子。
很高大,很有压迫感。
他也明白,这一回,怕是碰到惹不起的人。
“不要打我……不要打我……”苏曼紧紧地缩成一团,双手抱着头,身子抖得像筛糠似的,“求求你......别打我......”
“苏小姐?”陆洐之慢慢撩起眼皮,仿佛刚发现她的存在,“需不需要我帮你个打电话,让苏明通来接你?”
苏曼脸色苍白仿若鬼魅,身体颤抖得无法自控,语无伦次的说道。
“不要,不要打电话,不要……”
正如他说的一样,她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存在。
尽管她是苏明通的女儿,尽管她爸也从未苛刻过她……但她爸爸的原配夫人却是个狠角色,逼得她妈跳海自杀,还差点儿让她也死于非命……
“我错了,错了。”苏曼哭声凄厉,她不是嚎啕大哭,也不是默默流泪,而是发出长长的、带着尖叫的哭泣,她跪着爬到安羽柒身边,用力抱着她的双腿,“安羽柒,不不,姐姐,姐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和你争杰哥了,我以后离他远远的,姐姐……”
安羽柒用力掰开她的手,神情漠然地站在一旁。
她不恨苏曼。
说到底,那种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但她也不是圣母,苏曼掉几滴眼泪,说几句好话,她就选择原谅。
她没有抬头,脸上看不清情绪,嘴里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来。
“放手!”
这会儿,她的越淡定,苏曼的心里越是慌得发毛,脸色也愈发的慌乱,又转过头求陆洐之。
“舅舅,我是真的爱宇杰,我不敢了,以后再不敢了,舅舅……”
“闭嘴——”
陆洐之的目光渐渐变得阴鸷乖戾,低沉还拖着慵懒的尾音,听起来像是来自地狱最深处,“别乱认亲戚,也别再让我听到一点儿声音......一点儿......”
哭声戛然而止,就连那俩马仔停止了呻吟,屏住呼吸,动也不敢动。
屋内唯一的风扇还在悠悠地旋转,带来一丝微弱的风。
夕阳的余晖穿透窗户,洒在玻璃上,形成斑驳的光影。那光影如同破碎的梦境,在窗户上反射出一道道耀眼的光芒。
热气一阵阵往屋里涌。
可在陆洐之的注视下,苏曼感受不到热气,她的身体甚至失去了颤抖的力气。
“安医生,你受伤了?”
江沐辰看着安羽柒的额角,一道细红线往下流着,她自己恍然不觉,以为是汗滴了下来,顺手用手背擦了一把,这一擦更惊悚,半张脸血乎赤辣的,看起来有些骇人。
安羽柒这才注意到手背擦的不是汗,火辣辣的疼感袭来。
陆洐之侧过身,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残留阳光给那张脸打上了浓郁暗影,有种狰狞的妖娆。
他眉头微皱,摆了摆手。
“去洗洗脸,别吓着人。”
安羽柒从包里掏出一张纸巾,随意地擦了擦脸,伸手就想去拉他的手,刚才只是粗略看了眼,她有点不放心。
“我先看看你的伤。”
侧开身子躲开她的手,陆洐之身子微绷,他其实很讨厌人触碰到他,今天对安羽柒,已经破了很多先例。
“你先去把外面的东西收拾好,我有几句话要问苏小姐。”
安羽柒却没有动,她直勾勾地盯着陆洐之,那双犹如黑钻般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似乎很怕他单独留下会吃亏。
许是那目光太过清澈无害,陆洐之犹豫了几秒,终还是开口道。
“左平留下,你们几个帮着一起。”
夜风轻拂,带着茉莉花的清香,拂过安羽柒的脸颊,让她感到一丝清凉。她坐在门前的石阶上,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心头涌上一股离愁。
“姐姐,你要搬走了吗?”
安羽柒抬起头,正视着小希那稚嫩的眼神,摸摸小希的头发,轻声道,“是的,姐姐要搬家啦。”
小希的表情有些失落,撅着小嘴说:“为什么要搬啊,是那些坏人赶你走对不对?”
安羽柒微笑着摇摇头,“不是的,是因为姐姐找到一个离上班更近的地方呀。”
小希听后,稍微松了一口气,但仍有些担忧,她拉起安羽柒的手,“那你还会回来看我吗?”
安羽柒心头一暖,“会的,我保证会回来看小希的,你要听奶奶的话,不能吃凉的哦。”
小希有哮喘,家人很少让她出门,安羽柒是她为数不多的大朋友。
“小安啊。”一个老人从楼梯口走了出来,她手里还捧着厚厚几本书,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我这老婆子腿脚不好,只捡到这几本……”
安羽柒看那几本被保护得好好的书,眼睛有些酸涩,赶紧伸出双手接了过来。
“谢谢奶奶。”
如果没有今天这事。
她想,她会在这里租住很久。她喜欢这里的幽静,喜欢小希,也喜欢这里的人情味儿......
陆洐之站在楼梯的窗口抽烟,将下面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看了很久,指尖在烟蒂上轻轻划过,同样一个人,却给他不同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新鲜。
“都处理好了。”江沐辰来到他身边,递给他一瓶水,“你打算把她安排到哪里?”
梯梯口的热气令人窒息,虽然有通气的窗户,但依然闷热难耐,陆洐之的衬衫都有些汗透——他不是个犹豫不决的人,短短几秒就已经有了决定。
目光落在远处的高楼大厦上,那里一片灯火通明。
“左岸!”他突然开口道。
拧瓶盖的手顿了下,江沐辰惊愕地直视他的眼睛,好半晌才发出声音。
“你真的让她去那里?”
陆洐之眉头微皱,挽起袖口,看着那道伤口,轻轻按了按,一丝残血流了出来。
“有问题吗?”他放下袖子,“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养狗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