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织梦狠狠出了口气,在老皇帝奄奄一息的哀求中,终于停下来。
睥睨老皇帝肾虚的脸,枯树皮一样,朝颜啧啧出声:“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这么老了,怎么没点自知之明呢?”
“人要脸,树要皮,他没脸没皮还一身腥臭味儿!”乔织梦接到。
可见当年老皇帝给她造成多大的心理阴影。
若不是镇国公执意保她,她定然入了后宫,在那深寒宫墙中蹉跎到死。
鬼门关那里还打得难舍难分,微生辞身为冥主,非但不管,还坐在关楼上瞧热闹。
“真不管?”朝颜一屁股坐在他身旁,双腿悬在城墙外,问道。
“祁连王室除镇国公夫人,其余蛇鼠一窝,沆瀣一气,这种恶人,打就打了,打死也没关系,死了更好,省得入十八殿受刑。”
朝颜翻看命簿,看完后对微生辞的话不置可否。
微生辞将目光放到摄政王雪涧身上,示意朝颜看过去:“得来全不费工夫,你看他,像谁?”
朝颜定睛一看,锁定那道挺拔的身影,在那人转身露出正脸时,立时乐了:“这不是谷谷要找的郎君吗?”
陆冰城!
她应该没有认错人,那标志性的面具,冷冽的双眼,就是陆谷谷的郎君!
“织梦!快去把谷谷叫过来!”
乔织梦刚把老皇帝偷偷扔回混战中,听到朝颜的话,疑惑道:“怎么了?”
朝颜伸手一指:“陆冰城!”
乔织梦不敢置信地擦擦眼,当即飞奔向望乡山。
赶紧去把谷谷拉过来!她的郎君,找到啦!
“雪涧杀了镇国公府,还逼死了我阿爹阿娘。”
朝颜声音淡淡的,微生辞却能听出她话中的汹涌波涛。
小喇叭她,想手刃雪涧,但……
“自古成王败寇,雪涧反,是逼不得已,祁连王室昏庸无道,暴政苛税,对忠臣良将赶尽杀绝,若站在你的角度,他杀了你家人,是他心狠手辣。”
“但站在扶光百姓的角度,雪涧却是他们的恩人。”
朝颜神色冷漠:“我自是了然的。”
不然也不会拿老皇帝出气。
镇国公与黎太傅忠的是国,不是祁连王室。
“小喇叭,祁连王室才是这一切的因,走到现在,就是他们的果,你放心,该受的过,必不会少了。”
冥界鬼众向来仇视邪恶,对恶人更是深恶痛绝,走在大街上,不暗戳戳扔石头,都是他们不知情!
自冥界创立以来,发生过无数次鬼众群殴恶鬼以致其魂飞魄散的事件。
对于这种事,微生辞向来不管,死了就死了,省得他在十二殿给他们腾地方。
活着祸害人,死了占牢狱的恶鬼,在冥界向来是最低等的存在。
毫不夸张地说,路过的小鬼都会踹上一脚。
至于会不会被恶鬼报复,那些鬼差又不是吃干饭的,出不了事。
对于这种嫉恶如仇的地方,朝颜表示很喜欢。
“我相信你。”朝颜对微生辞是一百个信任。
那边恶鬼鬼差将两方人全部按住,雪涧目光凶狠死死盯着太子祁连珏,恨不得将其戳出三刀六个洞。
朝颜与微生辞对视一眼,飞到关门,站在雪涧身前。
朝颜抬了下手,恶鬼便将雪涧放开,恭敬地行了一礼:“夫人。”
“夫人可是要这鬼魂?”
朝颜:“!”
“话不能这么说啊!”朝颜骇得瞪圆了眼睛,“你家冥主在这呢!”
恶鬼有些呆,睁着那双清澈的眼睛,抬头直直看向微生辞,话语憨直:“尊上,小的可有说错什么?”
微生辞乍一对上他过于天真的眼神,不由一顿,略感心塞。
原谅他回答不了这恶鬼的话,索性将视线放在雪涧身上。
面前的男子一身嗜血杀气,双眸赤红,那双眼里竟全是仇恨,恨不得将仇人啖血食肉,那是不顾一切的杀戮之气。
“雪涧,本名陆冰城,可对?”
雪涧舒展一下被按得酸痛的手臂,与人搏斗那么久,在灰尘里滚来滚去,身上血迹混着泥土,本该斑驳又狼狈,但偏偏周身气势犹如出鞘血刃,锋芒毕露。
“正是。”
方才听恶鬼鬼差与这二人的交谈,便知道他们的身份了。
眼前这位是消失七亿年的冥主空青,他在扶光国做摄政王的时候,在宫中见过他。
而被称为夫人的,应该就是冥主夫人扶疏女帝。
这把是熟人局啊,尤其是还有谷谷这个特殊的存在。
朝颜看向恶鬼:“这人我们带走了,祁连王室无须过鬼门关,直接带去十八殿,让阎罗王与菱娘处理。”
她说着,意味深长道:“尽可能给他们照顾好了。”
她吩咐带过去的人,菱娘定能猜出她的意思,届时,她倒要看看,这整个祁连王室,会有几个被扔去无间炼狱!
“师尊!”乔织梦拉着谷谷过来的时候,祁连王室的人已经被带走了,鬼门关也恢复秩序。
朝颜站在门口朝乔织梦招招手,示意她进楼来。
鬼门关上的楼阁很安静,适合谈事。
乔织梦带着谷谷进去的时候,谷谷还摸不着头脑地抱怨她扰了自己的清梦。
谷谷扒拉两下拖地长发,伸出十根染着红蔻丹的细白手指,炫耀道:“夫人,看我新做的美甲,修了型的,怎么样?”
朝颜低头一看,眼睛骤亮:“真不错!”
红色艳丽,配上她这副大红嫁衣,若是将长发束起,定也是个艳丽姝容的女子。
但现在不是谈论美甲的好时机,朝颜将谷谷的身子扳到雪涧正对面,道:“你把头发理一理,看看这人是不是你郎君。”
乔织梦为了给谷谷一个惊喜,便没有将找到雪涧一事说出来。
一路火急火燎跑过来,此时见到谷谷蓦然僵住的身子,忽而觉得,这恐怕不应该用惊喜来形容。
雪涧见到谷谷的一瞬,从那身殷红的嫁衣样式,以及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身姿,一眼便认出陆谷谷。
这是,他的亡妻。
陆谷谷把一直挡在脸上的长发拨到脑后,露出一张惨白的娇颜,她静静凝望雪涧,久久没能吐出一个字。
良久,在雪涧站起身唤出“谷谷”二字时,陆谷谷终于轻笑道:
“你怎么也死了?”
“还变得这样狼狈。”
陆冰城眸中戾气尽消,缓缓笑道:
“娘子,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