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颜近几日很是苦恼,原因无他,只是在她修炼功法之余,城主挽霜却总是找她闲谈。
总是在似有若无地打听她的事,例如什么时候开的神智,什么时候化的形,还总是用犹疑的眼神打量她。
朝颜不胜其扰,在发现挽霜对微生辞颇为忌惮后,干脆成天窝在微生辞的房间,修炼时遇到不懂的地方,正好可以请教一番。
此番请教下来,朝颜佩服不已,要不怎么说微生圣君是男主心中圣人般的存在呢!
在微生辞手把手的教导下,朝颜进步堪称神速,短短两个月就突破至炼虚境大圆满。
恩师微生辞也很诧异,这小喇叭花的天资已经不是简单的聪慧二字可以形容的了,她的修炼速度饶是他也不由心生羡慕。
心情颇佳的朝颜决定出去找殷汀玩玩,那臭小子已然玩疯了,成天不知所踪,每每出去一天,晚上回来都弄得一身泥。
刚出院门,迎面就与一人撞了个正着,朝颜捂着撞得闷疼的肚子,一把拉起跌坐在地上的人,“阿汀,你做什么跑那么快!”
殷汀拍拍屁股,他皮糙肉厚被撞一下没什么,但朝颜细皮嫩肉的,整个人看上去像琉璃一样脆脆的。
此时见朝颜捂着肚子,自知定是把人撞疼了,遂挠挠头,满脸歉意,“姐姐对不起!我下次一定注意!”
朝颜摆摆手,揉两下肚子便不疼了,“着急忙慌跑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
殷汀忙点头,“神界来人了!”他从袖兜里取出两卷画轴,递给朝颜,神色忐忑:“那男子拿着这幅画像找人找到这儿了!”
朝颜心里一咯噔,一股不祥的预感在脑海中涌现,她两手一边一个抖开画轴,跃进眼底的两人,正是她和微生辞。
此时,朝颜万分庆幸,带着微生辞逃走那天,她戴了帷帽,遮住了容貌,不然她真是跑都来不及。
“姐姐,我见过阿辞哥哥没戴面具的样子,与画像上的男子一般无二。”
朝颜猛地看向殷汀,是了,殷汀是那个唯一的例外,那天殷汀毫无预兆地闯进院子,正巧撞见微生辞的真容。
这么说,真的……露馅儿了?
殷汀见朝颜脸上瞬间褪去血色,吓了一跳,忙开口补充:“姐姐你别怕,我没往外说!”
“臭小子!”朝颜狠狠松了口气,一巴掌拍在殷汀头上,“谁叫你不一口气说完的!”
殷汀揉揉脑袋,瘪嘴嘟囔:“我也没想到阿辞哥哥就是微生……唔唔……”
朝颜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知道就行了,不许说出口!”
殷汀只得狂点头,朝颜见他记下了,松开手问道:“神界来的那人是谁?”
殷汀:“他自称楚君涯。”
什么?楚君涯?
如果她没听错的话,这名字不正是那个传说中正义凛然的原书男主嘛!
我的个天老奶,男主居然来临火城了!
朝颜似有所感,看向微生辞房间,果然见他芝兰玉树般立于门前。
两人隔得距离有些远,她一时竟看不清他的神情。
原书中,男主自小便跟在微生辞身边修炼,可以说是微生辞亲手带大的。
故此,男主对微生辞的感情亦师更亦父,微生辞也对男主极为看重。
这跟养了一个好大儿有何区别?
如今亲手教养的好大儿找上门,微生辞会见吗?
答案自然是……
“不熟。”微生辞淡声道。
不见。
朝颜心下了然,但,“要见!”
微生辞剑眉微蹙,不解道:“为何?”
朝颜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微生辞面前,斟酌片刻,说出自己的打算:“你可以扮作另一人,跟在他身边。因为总有一天,神界会找出我们的,不如就跟在他身边,来个灯下黑。”
朝颜没说的是,原书中,楚君涯这个儿子,对阑夕帝君来说就是个小透明,加上男主光环,直到后期楚君涯有能力与帝君抗衡时,阑夕帝君才发现造反的人竟是自己一直忽视的儿子。
书中的阑夕无情无欲,眼中只有权势,他自大自负,固然知道微生辞与楚君涯走得近,但整个神界与微生辞走得近的也不止楚君涯一个,就说那六神君也与微生辞有些交情。
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微生辞在楚君涯心中的分量竟然重若山岳。
想到这儿,朝颜的目光闪了闪,微生辞能做到与楚君涯相交而不被帝君怀疑,甚至让帝君轻视两人之间的感情,必是一个绝顶聪慧的人。
他把自己与所有人的关系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中,就像在对帝君说:你看,我和他们认识,却并不熟,你也知道我生性冷漠,自然谈不上有多少交情,不必担忧。
甚至,在帝君眼中,微生辞是看在自己的面子,才帮他教养儿子的。
微生辞深知帝君生性多疑,嫉贤妒能,坑害忠良。
为了楚君涯,又或者不单单是为了楚君涯,他定是暗地筹谋了许多事,只不过最终棋差一着,失了性命。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楚君涯上位了。
等等,楚君涯封帝!
不对!
朝颜登时汗毛倒竖,突然意识到,像微生辞这般多智近妖的人,怎么可能突然就暴露了神魔混血的身份,若他的死亦是他计划中的一环,那……
那她做了什么?
她这只蝴蝶扇动翅膀,导致微生辞没死成,如今楚君涯得知微生辞尚在世间,他还会反吗?
此时此刻,朝颜才意识到,从救走微生辞的那刻起,她已经改变原书剧情,身在局中了,她即为变数。
面前眉目如画的男子与她之间的距离,似乎变得遥不可及,她陡然生出一种破土而出的勇气,又夹杂着飞蛾扑火的义无反顾。
她必须要确定一件事。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是难以遏制的嘶哑,即便用尽了力气,却仍微弱得像是蝴蝶振翅:“阿辞……”
“师尊!”院中突然炸开一道的惊喜声音,也炸断了朝颜的未尽之言。
一身青衣的俊朗男子,身负长剑,长腿三步并作一步,几乎是掠到近前。
楚君涯双目含泪,“嘭”地一声双膝跪地,紧接着“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俯首在地,声音哽咽:“师尊,您受苦了!君涯不孝,未能护师尊周全,请师傅重重责罚!”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时只剩楚君涯低低的抽泣声。
半晌,微生辞避开朝颜的视线,看向楚君涯道:“本君与魔族勾结。”
“不,不是的!”楚君涯猛地抬头,额头红了一片,可见方才磕头时力道之重。
“是父帝冤枉了您,是父帝的错!”
微生辞神情冷漠,隐在袖中的手却微不可察地动了下,“本君是神魔混血。”
“此事是父帝告诉我的!”楚君涯面露羞愧,“君涯一早便知晓了。”
微生辞:“本君知道。”
楚君涯瞪大了双眼,惊诧万分。
父帝在发现他经常跑去找师尊时,便把他单独叫走,告知他师尊神魔混血的身份,并让他时刻监视师尊的一举一动。
彼时他尚且年幼,师尊为人正派,整日里除了外出征战,便是教导他修炼,通传给父帝的消息,也是如此。
后来,不知为何,父帝便不再见他,也不再让他透露师尊的举动了。
当时他如释重负,可如今想来却满心凄凉,师尊是父帝亲自带回来的,又怎会不知师尊本性如何。
父帝嫉妒师尊,见不得师尊的表里如一,整日盼着师尊犯错。
师尊就是父帝的镜子,父帝从师尊身上看到了自己所有阴暗的一面,嫉恨便如野草生根一发不可收拾。
待他历练归来,事已成定局。
他去求父帝重审冤案,反被父帝扔到诛神台受刑,十二道天雷劈得他一道比一道清醒。
父帝从来不是他想象中的仁慈宽和,他认清了现实,只得顺应帝意。
十二道天雷便让他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他不敢想师尊承受了八十一道天雷加九颗锁神钉后,即便被救走,又是否还有命活。
他曾周旋在父帝与师尊中间,妄图让父帝看清师尊的忠诚~
但他忘了,他本就不被父帝看重,他高估了自己在父帝心中的分量。
当他决定舍弃这位从未给过他父爱的父帝时,却得知师尊已被父帝所害,再也找不见了。
楚君涯以头抢地,痛声道:“师尊!是君涯醒悟太晚,愧对师尊教诲!”
“是君涯来晚了!”
“师尊!是君涯错了!”
声声哭诉中不知藏了多少悔恨,是悔恨自己当断不断,优柔寡断,亦是痛恨自己身不由己,护不住师尊的无能。
微生辞似是被哭烦了,斥道:“为师还没死呢,你哭的哪门子丧!”
“啊?”楚君涯哭声中断,还没从“为师”二字中回过神,便又听自家师尊道:“滚一边哭去!”
视线看向微生辞所指之处,当即起身,明明眼泪还在眼眶打转,神情却如雨后晴空,笑道:“不哭了,不哭了!”
说着,观察着微生辞并无不悦的神情,又补了一句:“师尊寿与天齐,万寿无疆!”
微生辞气乐了,笑骂一句:“闭嘴!”
转头看向朝颜,却顿时收了笑意,那双微狭的凤眸罕见地闪烁几下,他轻咳两声,心中暗叹。
不好,小喇叭全看出来了,这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