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难怪沈县令很是烦躁,如今他已经三十有二了,这可是他最后一次升迁的机会。
想当年,他是明嘉四十一年三甲进士第125名,殿试后本想考选 ‘庶吉士’ 进翰林院实习三年选官合格后当翰林熬资质,但奈何一些原因,他只能选择外转做地方官,因为没人脉没银钱打点,他被派到临溪县这个贫瘠之地做县令。
原本在他二十六岁这个年纪考上进士在大夏国也算是年轻有为了,所以他当时也是满怀抱负过的。
一到地方就想着好好做实事,在他心里只要三年一次的地方官员考核为上等,就可以直接升官。
但是,要做到这上等也并非容易之事。
必须你所在的管辖范围内,你的税收要强于其他县,县内学风要盛于其他县,就连县衙的诉讼案件率还要低于其他县等。
如若达到以上所有要求后,这才有可能在三年一次的地方官员考核中(也可以说是 ‘大计’ )脱颖而出达到上等水平。
所以沈县令一上任就手抓地方教化,大力修缮官学及各镇下族学,有时还自掏腰包给与村中族学奖励,但就算这样,他这个临溪县每年考中童生秀才功名的读书人在整个平川郡还是位列中等水平,也就勉强达到合格水平而已。
就更别提地方税收了。
总之,除了诉讼率低这个优点外,简直可以用一言难尽来形容。
沈县令想着,他能保持三年一次的考核中等水平就已经是付出很大的努力了。
更何况,大夏国还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如地方县令超过三十五岁还没有什么突出政绩,你这辈子也就断了离开县令这个位置的念头吧!
这也是所有进士都对外转地方当官不喜的主要原因,因为想要升迁实在是太难太难了,除非你在某方面尤为突出或者得到一个天赐良机。
这不,诸葛村村民献上来的新式农具,就是他最后的机会。
沈县令想到这里,不免又唉声叹气起来。
而就在这时,一个衙役急忙慌地跑进来,禀告道:
“大人,京城来人了。”
沈县令一听,眼睛一亮,赶紧整理下自己的着装,连忙慌地出去接见。
果然不出他所料,正是上头下来的旨意与奖励。
身为一县之长,沈县令从正七品县令调任为六科中的一员——工科左给事中。
官阶从七品。
表面上看起来是降了一级,但是作为地方县令,哪一个不想在三十岁之前进入六科混资历。
一旦熬到正七品都给事中,那京官还远吗?
像大夏国现有的例子,有一位地方县令因为政绩出色被调到六科,几年后升为正七品都给事中,又过了几年升为京官太常寺寺丞......太常寺少卿......然后又混了个都御史出去做正四品巡抚,回京之后直接任职正三品户部侍郎,最后做到了正二品户部尚书的位置。
这是多少地方县令一生的追求啊!
沈县令异常激动,他接圣旨时,手也控制不住地颤抖。
原本他计划着,就算举荐有功,最多给他升个同样是地方官的州同。
虽然这个官职是从六品,比之他原来的官职升了一级,但是哪有六科这样有前景的部门......来的香。
而连同旨意一同下来的还有赏银100两黄金。
......
沈县令最近一段时日虽然忙着调任之事,但还是抽了空,带着主簿及衙役一起大张旗鼓地赶往诸葛村把赏银送给诸葛来富一家。
原本也不需这么大阵仗及他这个县令亲自出马,但是本着受了这一家人的恩惠,怎么也不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财富,给这一家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他这么做,就是让所有眼红的宵小之辈看着,这一家子背后可是有他这位县令撑腰。
今日的诸葛村尤为热闹。
上午刚迎接完族中最有能力的族人诸葛丰年一家子,下午又来了一群据说是县里来得当官的。
除了之前那三位一看就不简单的京城大人物,特么的就连县里的县令大人也是来找诸葛来富一家的。
不得不说,这一家子还真是今非昔比了。
这是诸葛村所有村民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而这时,沈县令一看到人群中的诸葛来富,赶紧上前握着他的手,激动道:
“来富老弟,本官能够有调任的机会,除了陛下圣明,还多亏了你献上来的新式农具......要是没有你,本官还不知道要在这临溪县蹉跎......”沈县令说着话的功夫,突然眼眶一红。
他想起在临溪县这六年,不说是为国为民,那也是兢兢业业啊,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地方的税收及教化就是比不上富裕的临县。
这让他一度以为自身能力平平,不适合为官这条路。
就在他准备认命时,万幸,上天总算眷顾了他一回,给他送来诸葛来富这一家子……
先是诸葛云疏的那篇关于如何安置灾民的策论文章,正好能解决当下各地灾民问题。
虽然因为这份功劳过大,被有心之人占为己用,但是这不正能证明此小儿的能力非同凡响吗。
他最近这几个月的心情可以用忽上忽下来形容,就当他终于准备好了老实待在临溪县这个地方时,诸葛云疏她爹诸葛来富又给了他一份意外之喜。
不得不说,这一家子还真是他的福星。
诸葛来富这几日也是心情极为复杂且忐忑,先是京城来人找他,又是县令大人找他,还顺便给他带来赏银,听说这还是圣上亲自赏赐的,这种天大的荣耀,就连京城那位二叔家都没得想。
虽然激动,但是他还是理智在线的,“大人,这些都是小人女儿的功劳......小人可不敢居功。”
诸葛来富就奇了怪了,怎么这些人都不听他说什么,难道他看着就聪明绝顶,与众不同?
诸葛云疏看着她爹那傻样,无奈地扶额。
也怪她之前没和家里人说清楚,这个时代对于底层农民来说,举荐的功劳相对来说更大一些,就如沈县令,他得到的好处远远要大于她们家的100两黄金。
这也正是这个时代的局限性,识人之名往往比那些底层做实事的要重要的多。
毕竟,没有识才之人,这些只顾低头做事的人哪有展露头角的机会。
更何况,沈县令可是说了,圣上赏赐的是诸葛来富一家子,她还是诸葛来富的女儿,而她爹又是那献计之人,这份荣耀,由她爹上前领正合适。
她心里也有些猜测,沈县令此举可能也是在保护她。
诸葛来富在诸葛云疏的眼神鼓励下,上前一步接过盖着红盖头的赏银,此时的他整个人晕晕乎乎的,总觉得自己在做梦。
这可是黄金?
还是圣上亲赐的100两黄金。
诸葛来富此时心里波澜壮阔,最后也只汇聚成四句话:“诸葛家的列祖列宗,您的子孙后代出息啦!”
“爹娘,您儿子出息了。”
“媳妇,你......”
“大花,你......”
......
而这一大阵仗,自然引来了刚回村的诸葛丰年一家子。
只见不远处,族长和村长正簇拥着一位威严老者,往她们家这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