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孟辰沙手中的纸张,鹤苓紧张地咽下一口口水,朝他伸出手:“给我,把它们给我...”
孟辰沙眼尾微微上挑,浑身散发着恣意不羁的痞气。
“纸上的东西对贵妃娘娘很重要?”
“这...”鹤苓顿了一顿,缓缓摇头,“对我而言并非...但绝不能让旁人看到,那两个司设...”
“那两个司设已经被末将抓起来了,”孟辰沙忽然往一旁走了几步,将纸张移到烛台上。
“既然是不能被任何人看到的东西,销毁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鹤苓一滞,神情开始恍惚了起来。
孟辰沙说得没错。
迟淼写的这些东西若想不被旁人看到,最好还是直接毁了。
叶谨安端着托盘站在一旁,显然不太明白房中的情况。
他狐疑的目光不停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最终敛下眸,一句话没说。
于是,那几张纸被孟辰沙直接点燃,而后扔到了铜盆中。
房中弥漫着一股微微呛人的味道,直到纸张燃尽,火星彻底消失,鹤苓才放松下来,倚在身后的墙上,闭眼狠狠吸了一口气。
还好。
还好事情没到最坏的地步。
她算是护住了迟淼一次。
“贵妃娘娘,先服药,好好休息。”
叶谨安慢慢走上前,将药碗呈上。
“末将先退下了,还需要向皇上禀告。”
孟辰沙一拱手,而后神态自若地走出房间,在门外站定。
很快,叶谨安也端着托盘走了出来。
他停在孟辰沙身边,低声开口:“纸上写的是什么?你是不是早就看过了?”
“我自然不敢看了,”孟辰沙唇角淡扯着,略显玩世不恭,“只是我不敢看,自然也不敢真的销毁。”
叶谨安怔了怔,咬牙:“你还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
“叶太医是第一日认识我吗?”
孟辰沙轻笑一声,忽地拽住叶谨安手腕,压低声音:“跟我来!”
“喂!”
叶谨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拽着离开了寻仙宫。
孟辰沙的手很大,骨节又硬。
而他只是个平日里倒腾倒腾药材的太医,根本挣脱不开。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叶谨安瞪他:“孟将军,在宫内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孟辰沙回头看他一眼,笑眯眯道:“体统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若不拽紧叶太医,叶太医会扭头就走。”
叶谨安稍稍一怔。
孟辰沙个子很高,作为将军来说身形偏瘦弱了些,不似其余武夫那般膀大腰圆。
他其实很好奇这个人。
怀化大将军可是从三品的军职,又是当朝皇帝亲手提拔,一定有过人之处。
可是这些天,他只对孟辰沙的吊儿郎当印象比较深。
他也很想知道,孟辰沙究竟是靠什么得到的这个位置。
毕竟在孟辰沙出现前,他从未听说过这一号人。
“到了~”
孟辰沙停住脚步,自然而然地将叶谨安的手腕拢在掌心,双手轻轻揉了揉。
“叶太医下次不要这般使劲想挣脱,手腕都红了,找我心疼呢~”
叶谨安“......”
懒得理他。
他抬眼望着面前的建筑。
这不是!这不是曾经姜氏一族,晗妃姜晗的宫殿,承云宫吗!?
姜晗可是被吊死在这里的!孟辰沙带他来这儿做什么?
孟辰沙只牵着他上前,轻轻叩了叩门。
里面传出一道声音:“进来。”
叶谨安一头雾水地跟着他走了进去。
而后孟辰沙带着他双膝下跪,恭恭敬敬行了个礼:“下官不负所托,已经查清凤临宫毒物来源,便是竹月与桃夭。”
叶谨安瞪大眼睛看着面前背对两人的人,渐渐,神色越来越坦然。
他早该知道——
这天下都是皇上的,宫中也不例外!
屋内烛火并未燃起,李摇风的面容在这光线下半明半暗。
他转身坐了下来,斜靠着椅背,神色闲散又淡。
“口供留下,将她们丢出宫喂野狗。”
李摇风缓缓启唇:“三日之后,物证,人证,朕要在大殿之上全部见到。”
孟辰沙:“下官明白。”
叶谨安已经愣住了。
这两人似乎在商讨很重要的事情,那他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对......
“孟将军做事,朕向来放心。”
李摇风嘴角淡扬,目光从叶谨安身上掠过:“后宫之内有鹤苓,六局有竹月桃夭供词,朝堂上,有迟曜鹤向卓两位朝廷重臣...”
“朕此番倒要看看,姚宏如何辩解。”
叶谨安忍不住望向李摇风。
虽然帝王语气平淡,但却能隐约听出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仪。
言语之间不自觉流露出来的,是独属于长期身居高位之人的命令语气。
他懵懵地垂下头,放轻呼吸,完全不敢说话。
“叶太医,”李摇风忽然转向叶谨安,“朕要你将皇后所中的毒物原封不动的制造出来,三日后的大殿之上,你应当知道该如何做。”
帝王居高临下的姿态,让人忍不住生出一丝臣服之心。
叶谨安将头埋得更低:“臣明白。”
孟辰沙忽然开口:“皇上,此番姚宏身负毒害皇后,杀害后妃,贪赃枉法官窑瓷器三桩罪名,桩桩当诛九族啊!”
李摇风轻掀眼皮,目光沉沉:“要么按兵不动,要么...一击必成。”
“朕不能让姚宏有任何翻身的机会。”
闻言,叶谨安倒吸一口凉气,鬓角渗出薄汗。
曾经他只把李摇风当皇帝,一个普通的皇帝。
那种坐在龙椅上,成日里冷着脸,所有人都要看他脸色做事的皇帝。
可今日他忽然明白:
皇帝和天下之主,根本就是两个概念!
李摇风虽然心思重,但也是真耐得住性子。
他甚至没有主动攻击,而是一直在等待时机。
所以在最近发生的事多起来之后,他便将事情串到了一起!
每一件!都安在了姚宏身上!
在这个时候,是不是姚宏做的已经不重要了。
帝王要他死,三桩大罪安在他身上,他根本没有任何辩驳的机会!
叶谨安脑子里乱七八糟,生平第一次对一个人起了敬佩之心。
他不由得微微扭头望向身侧的孟辰沙。
他现在似乎能明白,为何孟辰沙对李摇风这般忠心了。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孟辰沙朗声开口:“皇上,您曾说过,您会让臣重振当年孟氏一族,可还作数?”
李摇风挑眉:“自然作数。孟将军可是想好要什么赏赐了?”
孟辰沙磕了个头,一字一顿道:“臣请求皇上,为臣赐婚!”
“哦?”李摇风显然有几分惊讶,语气都染上了笑意,“孟将军可是有心仪之人了?”
孟辰沙忽然抿抿唇,腼腆一笑:“臣...臣心仪叶太医许久......”
叶谨安“!!!!”
“除掉姚宏后,臣便想与叶太医成婚...”
说到这儿,孟辰沙竟然还憨憨地挠了下头:“皇上可千万别笑话臣...”
李摇风静静地望着他,忽而又看向叶谨安:“叶太医的医术朕是信得过的,为人规矩正直,宫中上下也无所不知。”
“只是这赐婚......”
叶谨安迅速开口:“皇上,臣觉得赐婚还是要两厢情悦才好!若对对方没有感觉便成了婚,日后定也是鸡飞狗跳不得安生!”
这话一说出来,孟辰沙当场便愣住了。
他慌张地扯扯叶谨安衣袖,又猛地磕了个头:“皇皇上!您您也知道叶太医向来直来直去,此话...此话...”
叶谨安茫然了一瞬,待反应过来,脸色顿时苍白如纸:“皇上恕罪,臣并无置喙皇上皇后感情之意,皇上恕罪......”
李摇风微微眯起眼,眼中冷漠迸现。
鸡飞狗跳?不得安生?
他与迟淼成婚前连见都未曾见过对方。
叶谨安这话的意思,岂不是说,他与迟淼不合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