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在天际,天色渐渐暗下来。
护山结界已被打开,但韶春花海仍在灿烂。
没有人打扰相拥而泣的父女二人,人群静悄悄的,多数人都在偷偷抹着眼泪。
当最后一丝光消失在天幕,远远的有灯塔的灵光冲上顶端,俯视着塔底。
借着那样的一丝余光,韶春花海悄然合拢,掩映在葱绿之下的积雪隐隐亮起一丝微光。
哭得太久,眼睛都开始干痛的桑榆终于停止了哭泣,混沌的脑子迟钝地开始运转起来。
桑一廷察觉到女儿慢慢开始冷静下来,轻轻推开她,用自己的袖口给她擦了擦眼泪。
唔,擦不干净呢!
指尖灵力溢出,温和地抚过她的眼周和脸颊,带走了那些肿胀干痛之感,泪痕已然不见踪迹。
他失笑着点点女儿犹带一丝绯红的鼻子,“清醒了吗?”
桑榆整个人还是有点懵懵的,迟疑着点头,然后身边就传来一阵哄笑。
先前凝重的、哀伤的、感动的、怀念的……复杂的气氛霎时消散。
实在不适合再煽情了,程时琇吸了吸鼻子,擦了擦眼泪,有些无奈,“我们回去再说吧!”
天都黑了。
照明阵法又不开,灯塔那边的灵光这样黯淡,所有人都围在这里又哭又笑实在不像样。
再有,她瞥了一眼头顶上幽幽闪着微光的留影珠,“文文,这回记得把留影珠拿走。”
容文文脆生生应了一声“诶”。
“不是吧?容文文你这留影珠什么时候跑我们头顶上来的?”
“啊?我刚刚哭得那么惨,不会都被录下了吧?”
“嘘,哭得最惨的是小鱼儿师妹呢!”
“文文师妹,你,完,了。”
“文文师妹,你的机灵劲儿去哪儿了?”
“文文师妹,……”
……
小辈们闹腾起来,容文文在一众师兄师姐的声讨下赶忙收了自己的留影珠;而后在一众长辈们的眈眈注视下,极其不情愿地将桑榆醒来之后的那段留影删除。
“诶,还想着日后能敲诈容与师兄一次的呢!”容文文可惜地给自己的小伙伴宁飞儿传音。
宁飞儿嗤嗤笑着,戳了戳她的腰,“别想了,掌门还在盯着你呢!”当大家都没发现她私底下的小动作啊?
容文文抬眼一看,对上自家族长兼学府掌门容修文意味不明的目光,一个激灵站直了,“我都删干净了,真的。”
此地无银三百两。
不打自招。
啧。
宁飞儿不忍直视地捂着脸缩进人群中,抵着自家师姐的背,偷偷露出个头观察后续。
“哦~”程万里拖着长音,一脸正义,“文文师妹,你老实交代。”
程万里这些年被这女魔头折腾得够呛,本来剑峰有个连嫣儿已经够让他头大,还来个时时盯着他随时准备告状的容文文。
他都不知道被夹带私心的二师妹罚了多少次。
这下逮着女魔头自己送上门的把柄,又是在长辈们面前,他这个大师兄怎么也得大义灭亲一回。
“对对对,老实交代,抗拒从严。”连航兴奋地挤上前来,站在剑峰大师兄旁边,抱着臂膀,神态睥睨。
程昱看了一眼小伙伴的脸色,默默后退一步,心下吐槽,连航师兄你话本子看多了吧?
“老实交代,抗拒从严,威武~”缩在人群中不知道哪位男弟子掐着嗓子喊了一声。
“噗呲”,顿时一片喷笑声。
容文文原是垮着的一张脸,顿时就神采飞扬起来,“报告掌门,我举报师兄们夜里不睡觉偷偷看话本子。”
“容文文你祸水东流。”
“容文文你胡说。”
“容文文你别逃避问题。”
“对对,容文文你还有问题没交代呢!”
“我哪有问题要交代?”和师兄们争吵的功夫,容文文已经趁机将最后一丝留影彻底删除,虽犹在心痛,但这下她没有把柄了呀!
“报告掌门,容文文毁灭证据。”
“报告峰主,容文文大庭广众之下销毁物证。”
……
眼看着一众男弟子和容文文一名女弟子争得不可开交,如今还要拉上他们,长辈们相视一眼,摇着头退后一步,给他们让出争吵的空间来。
桑榆靠在容与怀里,混乱一片的脑海终于被理清,整个人也冷静了下来。
她确定自己肯定是失去了一部分记忆,进入识海的那段空白怎么也想不起来,但渡雷劫和在识海中醒来是真的。
她微微叹着,罢了,忘记想来是有缘由的,若是有缘会再记起的。
只不过,当她艰难地串联完自己的记忆,回神看着眼前热闹的这一幕,有些愣神,“师兄,我如果没听错的话,时琇师叔刚刚让我们回去再说来着?”
容与低头看着她的面色,确定她已经恢复正常之后松了口气,“嗯”了一声,“但是文文师妹跟师兄师弟们吵得太凶,长辈们已经不想管了。”
他稳稳地说着,语气里那一丝丝笑意根本藏不住,桑榆听得唇边也禁不住扬起一抹笑。
两人这厢悄悄说着小话,其他事不关己的小辈们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悄声议论着。
“师姐,我们不去帮文文师妹吗?”九连姮看了一眼吵得脸色通红的容文文,忍着笑意问自家容彩师姐。
容彩“嘘”了一声,指了指连嫣儿,“嫣儿师妹都没动呢!”
“咔擦,咔擦。”
富有节奏的轻微响声在后方响起,离得稍近的人不禁回头看,顿时失笑。
“飞儿师妹,你还真是……”说话的男弟子被宁飞儿一瞪,极有求生欲地将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咽下,飞快改口,“那么爱吃瓜子哈!”
天可怜见的,他不过是不想参与师兄师弟们和师妹的唇枪舌剑之中才躲到这里来,为什么会看到宁飞儿这个小魔女啊?
这位的战斗力不弱于正以一敌多的那位师妹好吗?
男弟子冷汗涔涔,趁着宁飞儿没说话,飞快缩入人群,绕了个圈子,缩到另一边去了。
目睹了一切的容彩、九连姮:“……”
连嫣儿摇了摇头,“敬语师弟的胆子哟!”
“毕竟敬语师兄那张嘴对上谁都输。”有人飞快接话。
“不愧是器峰出来的么?”
“啧啧,敬语这小子一点都没有他们峰主的风范。”程颐摇着头,跟身边的程时琇咬耳朵。
程时琇:“……”
“什么风范?”有人接话,“勾搭小寡妇的风范么?”
“咳咳咳咳。”
“啊?咳咳咳咳。”
……
咳声四起。
这样大的动静引得还在争论的弟子们顾不得再吵,好奇地看过来,纷纷跟同辈们探听消息。
只是,消息他们听到了,“勾搭小寡妇”是怎么一回事?
有没有长辈来解释一下啊?太好奇了。
听九曜前辈说了一嘴,知晓恒天阁峰主在凡间秘境做了什么的容与和桑榆面面相觑,忍俊不禁。
只是,方才那嗓音怎么那么耳熟?
桑榆有些疑惑地抬起头。
恰在此时,传来恒天阁气沉丹田的一声低喝“连培而,你,完,了”。
连峰主?
他回来了?
我睡了多久?
桑榆呆站在原地,再次反应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