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个决定长辈们已经讨论了很久,却迟迟没能拍板做决定,是星迪和星川被占星堂排斥在拱门外这件事让他们下定了决心。
自容与和桑榆从凡间秘境出来,学府众人慢慢发现,小辈中这唯一的一对小情侣感情好似越发深重,举手投足间皆是默契,往往一个眼神,对方就领悟了。
这样的变化是小辈们观察到的。
但长辈们更关注的是心境的变化,为此他们暗中观察了两人一段时日。
观察到的结果让他们十分欣喜。
明面上的变化是心境进境。
刚出凡间秘境,桑榆便有过一次进境,不过三月,又再有一次进境;而容与,也与桑榆在第四月差不多的时间内有过一次进境。
暗中的变化才是最让人欣慰可喜的:他们两人举手投足间似乎多了几分大气与豁达,容与的剑气除了锐利,也多了几分圆滑;而桑榆,现在甚至都能自己参悟大型阵法了。
掌门和各峰峰主在月度议事时也讨论了一番。
差不多时日出生的这一批小辈中,得益于古塔和凡间秘境历练,如今容与和桑榆两人的心境是提升最快的。
岩峰的星迪原本也跟两人差不多,但少了凡间秘境的历练,总归是落后了几分,如今竟连占星堂都进不去了,这还得了。
于是他们和长老们商议过后,将除了容与桑榆二人之外的这批弟子们都扔去了凡间秘境,全然不顾会不会打击到他们。
反正,九曜前辈会掌握好分寸的。
是的吧?
其实他们也不敢肯定,但是,修仙嘛!总要摔摔打打才会成长的,莫慌。
日子不紧不慢划过。
凡间秘境中一群小辈如何痛哭流涕暂且不提,药峰的药田终究是被开垦出来了,总算是没有耽误了药草的最佳种植时间。
程颐也终于摆脱了日日汗流浃背、泥土满身还要被一群小辈们围观取笑的窘迫日常。
至于他回到剑峰之后见到药峰送去的厚厚一沓账单之时,是如何憋闷委屈的,那都是后话了。
深秋来得不快不慢。
金黄的银杏叶片落满医峰时,被遗忘在凡间秘境的小辈们终于踏出了云山。只是一个个蔫头耷脑的,活似失去了生活乐趣。
不过,容不得他们慢慢调整情绪,回峰的一瞬间积攒多日的课业便将他们砸了个七荤八素。
一众弟子们挑灯夜战,终于体会到了容与和桑榆当时补课业的苦痛,却连哀嚎的时间都没有。
尤其剑峰的那帮弟子,对练和放松时好生被容与重点“关照”了一番,体验了一把他当时的酸爽疼感,从此见到容与就绕道走。
等第一场大雪落下时,所有弟子们的情绪便也都调整过来了。
总归在凡间秘境见识到的场面再不堪,也抵不过学府内部的团结一致,每日热热闹闹的,那些不开心便也过去了。
又是一年春。
推演星衍之术,整日待在占星堂一步未出、活似闭了关的一峰主三弟子——星岩、星纬、星川和桑榆四人,终于将灵力和星星之力撤离,横亘了学府大半年的绚丽夜景终于退却。
繁星依旧,失去了璀璨蓝光照耀的落星广场被长明阵法照得亮如白昼。
占星堂拱门外又再次站满了人。
掌门容修文和其余八峰峰主们又再次站在最前,长老们众心拱月般将他们半环成一圈,恰与拱门形成一个圆形。
星衍之术的目的大家都很清楚。
以连培而峰主为首的一批人,好些个长老都是化神修为,再过二十年,他们就要满千岁,快到寿命尽头了。
地仙学府剩余一共一百八十五人,化神期中有十五人都是将近一千岁,修为再不进阶,他们就要陨落了。
没人提不代表不存在不在乎,大家只是将担忧放在心里。
单洲秘境中,这批小辈们找了不少天材地宝,除了问心木特殊,直接被桑榆炼化,其余秘宝都已经全数上交学府,就是想着能不能对长辈们有点用处。
尤其是药峰的弟子们,他们虽然修为低微,但因血脉之力之故,天生对灵植亲近,他们找到的灵植秘宝是最多的,也是所有弟子中,忧思最重的那一批。
预示的结局即将揭晓,众人心里皆惴惴。
故而这次弟子们的站姿不似上次那般懒懒散散,而是端端正正的。
每峰弟子按辈分排列成整整齐齐的九列,按照次序排在自家峰主身后。岩峰由于峰主缺席了大半年,暂且由掌门代行峰主之职,故而他们此时便站在掌门身后。
忐忑、期待、冷静、不安、兴奋……各种情绪交织,每个人,尤其是小辈们面色尤其复杂,擂鼓般的心跳声交织成一首激昂的战曲。
偌大的落星广场,除了呼吸、心跳声,几乎未闻其余杂音。
灵力波动时,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朝着拱门的方向望去。
星岩率着弟子们走了出来,身后深蓝的星光明明灭灭,最后归于平静。
容修文迎了上去。
桑榆静静站在峰主身后,视线越过他,看向剑峰队伍中的某个人,见到他眼中一如既往的温柔时,唇角翘了翘。
当面简单的一番密谈,容修文已经和星岩交换了情报。
两人面上皆是平静。
容修文转过身,面向大家,淡淡一笑,“算是好消息,小辈们都回去吧!明日全员议事堂集合。”
小辈们松了口气,仅有少数人留意到掌门对于好消息形容的前缀。
“算是”,怎么样才叫算是呢?
无人能回答。
夜已深,悠长的小道已经走到尽头。
学峰大门已经近在眼前。
虫鸣声渐急,声声催促;游蛇蜿蜒而过,及膝高的草丛窸窸窣窣摇摆起来;树林里昼伏夜出的灵鸟已经将猎物叼起,飞速归了巢。
急促的呼吸声慢慢平缓下来。
“师兄回去吧!明日长辈们该有决定了。”桑榆柔声道。
容与在她糜艳发肿的红唇上一扫而过,再和她潋滟的眸光对上,千般话语在唇边落了一圈,终究是落了肚。他最后只能再贪恋多一刻温香软玉在怀的滋味,才放了手。
“我们改日再聊,好好休息。”他摩挲着她的脸颊,温声嘱咐。
“嗯。”桑榆应声,目送他走远,才回了房。
占星堂外,落星广场照明用的阵法彻夜不息。
天光破晓时。
“决定了?”有人问。
“决定了。”有人回。